侯夫人广邀京中各户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办赏花宴,就是为了给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裴世子相看个合适的姑娘婚配。
乔芝垂眸想着,既然门当户对人家的小姐们不想嫁,那这荣华富贵说什么她也要试着争一争。
裴世子不良?乔芝本就不期望男人能有多好。侯府人口复杂?她在灰暗的乔家成长的十几年不是白过的。
抱着试试的心态,乔芝欣然参与了午膳宴席过后侯夫人筹备的一些风雅小试。
与此同时,在东角楼北斜街最奢华的樊楼,即使还在白日,嵇琴琵琶声仍不绝于耳。路过雅阁,能听闻从里飘出几声戏子唱南曲的柔婉腔音。
盛装打扮的珍娘忐忑停驻在天字号雅阁门外,反复向抱琴丫头询问自己的妆发是否无虞。确认无误后,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这才清了嗓子娇声问道:“各位爷,奴家是伺候天字号房的唱曲戏子,可否容奴家进门来?”
等待回话的空档,珍娘暗暗在心中想,这可是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务必抓紧了。
得了里面人的允准后,珍娘伸出悉心保养的柔荑轻轻推开门,拿捏着身段朝里走去。
这天字号雅阁内坐的是如今东京里数一数二的高门贵公子,有伯爵府嫡子孙博远、皇帝姑母长顺大长公主爱子穆虔,更有大名鼎鼎的威远候世子裴承赫。
这些身份贵重的公子们个个皆是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出手更是阔绰无匹,若能得他们看重,常为其唱曲,到时这樊楼谁人不眼红?
珍娘越想越激昂,拿捏出自己最美的笑来,抬头望向三位公子。却不料眼前情形没她想的那样和煦。
孙公子与穆公子的目光都放在裴世子身上,而裴世子把玩着他右手大拇指戴的和田鸽血红玉獬豸扳指,轻皱着眉、面有不豫之色。
纵使见多了潘郎卫君之流的俊美郎君,之前也曾见过裴世子,此时珍娘心中还是会因裴世子俊逸的姿容怦然乱跳,同时他皱起的眉也让珍娘慌乱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也不知该与公子们交谈一二,还是直接入台唱曲。
犹豫中,珍娘瞧见裴世子撩起眼皮扫了自己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了。
“怎么换人了,之前那个呢?”
随着裴世子问话,另外两位公子也转头看了过来。珍娘没经住脸一红,也不知是慌的还是臊的。期期艾艾答道:“婉娘……病了,奴家与婉娘交好,受婉娘之托,代她为各位公子唱曲。”
好友病得不能出台,她却打扮得如此精致来为之“替唱”,且还言笑晏晏,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心思。谁会相信其中没有猫腻?
至于那婉娘,真的是自己病的?还是被害的?也就显而易见了。
“既如此,就去照顾你的好友吧,这里不用人了。”裴世子冷声说完这句话,就转眼不再看这边了。
珍娘如同大雪寒天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站在原地呆愣没动,还是抱琴丫头悄悄扯了她的袖子,才将她的理智扯回来,苦笑着退了出去。
孙博远和穆虔对视一眼,心疼方才那娇美的戏子耍手段正巧撞上裴承赫心情不好,这下被他落了脸面,以后怕是更不好往上爬了。
眨了眨眼,孙博远半开玩笑逗裴承赫道:“裴老大若看上那婉娘,何不接回府里,也好解解闷。”
“裴老大正为女人事烦呢,娶妻纳妾,最是令人头疼,博远你就别乱凑热闹了。”穆虔立即接话道。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聒噪着,裴承赫倒不好一个人闷着了,靠在椅背上笑道:“我合该劝大长公主和伯爵夫人给你俩也寻个亲事,看你俩还笑不笑我。”
他肯出口谈及此事了,孙穆二人憋闷了好久的话终于得以宣泄,一时间拉着人问个没完。不过娶妻而已,不存在什么替友忧虑,都是想看素来闲云野鹤惯了的裴承赫为此烦恼的笑话。
这三人年岁相当、府第离得近,自幼玩在一处,平素被东京中人冠以纨绔三首的名号,名声并不是很好。
今日威远侯府设赏菊宴为裴承赫娶妻,他却在这勾栏做东请好友听曲喝茶,怕是要不了多久又要被重重批判一番。
孙穆二人闹够后,还不忘开解裴世子。
“承赫兄,成亲也没什么的,不就多个正妻嘛,该怎样还是怎样。”
“就算你成亲了,咱们也还是常见,不会弃你不顾的。”
裴承赫叹口气,兄弟们并不能懂他现在的感受。他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吐出两个字:“麻烦。”
孙博远和穆虔挑眉对视,用眼神对话:是成亲麻烦?还是女人麻烦?
威远侯府。
时下的赏花宴,追求多层次的享受,宴中常会举办曲赏、香赏等助添雅兴。今日的赏菊宴上只有女客,侯夫人备了画赏与绣赏,与各位夫人一起添了彩头,观赏一众妙龄小姐比试才学技艺。
见乔芝起身,欲出面去参加这些文雅比试,王澜珍本隐隐不悦,一看唐青鸢已经走出老远,急小声同乔芝说:“不能输她。”
乔芝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转身镇定地去了。
王澜珍望着继女永远挺直的背脊,如竹如兰般绰约的身姿,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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