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沉懒散的调子让她放松了几分,白梦也逐渐找到自己的声调,她一字一顿,“阿琛,我病了。”
“很久很久之前就病了。”
果然,迈出这一步还是很难,刚说了个开头白梦也眼尾就开始发红,她揉了揉眼睛,继续说,“小时候,我父母关系就不好,白驰凡,哦就是我爸,在结婚后就暴露了他贪婪且低劣的本性。”
“因为和宋芷家境差距过大的缘故,白驰凡一直心里郁闷不平,所以他开始…开始折磨我。”
光是开口说到这里,那些地下室阴暗潮湿的日子仿佛一条毒蛇般地又缠上了她,但这一次,她的面前有谈时琛。
白梦也抿着嘴唇,“他会趁宋芷不在的时候,把我关到地下室里,在我面前说着自己的好和宋家的不好,最开始频率不高,我也还会反抗,但到后面,几乎是隔一天一次,慢慢地,我也麻木了。”
那些黑暗的过往终究是给她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痛。
谈时琛将人搂进怀里,“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
白梦也摇摇头,“没事的,都过去了。”
“后面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宋家垮了,宋芷和白驰凡离婚了。”
“阿琛,那时候没有人要我,没有一个人愿意要我,他们都躲我远远的,都不想要我。”
白梦也垂着头,想把自己的难过藏起来,“虽然被接到了宜城,但宋芷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她明明答应我会来接我的,但最后还是把我抛弃了。”
“我一直被她安排在一个小旅店,到她说好的那天,我早早的就穿上小裙子在门口等她,但是一直坐到天黑,也没有看到人,直到老板娘来赶我走,我才知道我真的被抛弃啦。”
她没说,那时候她身上已经没有钱了,仅剩的一片巧克力被她掰成了五块。
但还好,宋芷还算有良心,第二天就给她打了一笔钱,刚刚迈入青春期的小梦也站在银行前对着这个数字看了很久,她用仅有的知识才弄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梦也没有傻到将这笔钱退回去,而是用这笔钱找了学校和住的地方,等她有了经济实力后,第一时间以这笔钱十倍的金额退了回去。
“所以我自己去了寄宿学校,就这样一个人一个人,一直到了大学。”
“我性格很好的,大家都看不出我有这样的过去,也都和我处的不错。”
“但是…”
白梦也手指捏紧,“只有我自己直到我的心理状态不对了。”
她根本不像看上去那样开心,她整夜整夜的失眠,她对身边所有的人际关系都非常敏感,她变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病了。
所以在高二那个暑假,白梦也独自一人去看了心理医生。
“我得了抑郁症。”
“嗯,抑郁症。”
白梦也重复了一遍,她头埋得很低,不敢去看谈时琛的反应。
在所有人面前以微笑示人,看似什么都打不倒的白梦也,实际上有一颗孤独又敏感的内心。
她一方面渴望热闹,又一方面惧怕真心。
她会在发病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独自一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会看很多阴暗恐怖的电影,但她也会偷偷喂养小区和校园里的流浪猫。
她矛盾又统一,她渴望自由和美好。
谈时琛望着面前缩成一团的小姑娘,声音有些哑,“为什么把窗帘紧紧拉着?”
没想到谈时琛会问这个问题,她沉吟片刻才说:“有一次醒来发现白驰凡正站在门口看我。”
自那以后,白梦也经常做噩梦,只能通过创造密闭环境的方式来缓解,但依旧没有效果。
一套完整的故事说完,客厅陷入了长久的安静,这种落针可闻的氛围让白梦也莫名发慌。
她无意识开始扣手,这是她紧张的表现,她开始怪自己,是不是不该讲这么多。
他会嫌弃自己吗?会再一次离开自己吗?
?
窗外的雨依旧未停,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滴滴答答的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谈时琛轻笑了声,而后抬眸望着她说道:“我后悔了。”
果然,还是这样的。
她永远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
白梦也嘴角漫上一丝苦笑,她甚至摆摆手想安慰对方,“没事…”
谈时琛打断了她的话,“葬礼见到你的那天,我就应该带你走。”
多年以后,谈时琛再回想起那个场景,为什么一向不爱管闲事的他会为了她跑出去,安慰她,递给她衣服。
没有为什么,因为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沦陷了。
直到多年以后他们再次在清吧相遇,他再次挪不开眼了。
谈时琛认真地望着她,敛去几分懒散调子,“梦梦,给你看样东西。”
说完就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白梦也余光扫到的第一眼,手指没忍住发颤,手机备忘录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有关抑郁症的所有东西。
包括医生、相关药物、平时的注意事项。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阿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鹿城重逢的时候就怀疑了吧。”
“宝贝。”
他这样叫她,“无论出什么事,我都会挡在你身后,你永远都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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