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贵妃和皇后势不两立,可她爹还有胆子把她嫁给薛愈。
其实到了今日,听三婶说了那么多,徐颂宁心里也有一点明白了。
她记得母亲去世后不久,沈家满门都受了牵连,但父亲并不在其中,甚至两年间,还擢升数阶。
背后的人昭然若揭,是皇后。
当年的事情,有皇后的手段在,父亲一贯是投机取巧的人,真本事不算太多,钻营倒是积极,这么多年也就混迹下来。
彼时薛家倒了,沈家也岌岌可危,和母亲结了姻亲的父亲只怕担心着自己是否能独善其身,于是毒死发妻,向皇后投诚。
后来与郭氏一族结亲,也是为了这样的道理。
只是到如今,为什么又下了毒手,杀死郭氏——这又是向谁表示诚意呢?
徐颂宁微微仰了头。
她曾询问过薛愈,还有没有查出别的东西来。
可他说没有。
第九十二章
薛愈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徐颂宁还没睡,披着衣服在戳灯花。
她手背被抽伤的地方已经包扎起来了,裹得像个粽子。
徐颂宁感慨说自己亏得不是易留疤痕的体质,不然这一年来,就要落得满手疤了。
阿清笑过之后又心疼:“姑娘这两年,磕磕碰碰的,的确有些多。”
云朗和云采原本远远地靠在一边,听见这样的话,点头如拨浪鼓:“我家姑娘从来没遭过这么多罪呢,从前在夫人手底下,到底也比眼下……”
平静一些。
从前是后宅里的小打小闹,偶尔见点血。
如今则不然,动辄就是抄家灭祖百十条人命的要挟。
云朗和云采抱怨完,各自捧着一簿账本走远了。
屋子里只留下阿清和徐颂宁,还有几个清理的小丫头。
徐颂宁神色平淡地抬起眼,看屋里的人进进出出,眼皮垂落,没掀起半点波澜,她嘴唇抿起:“阿清,我想你帮我做个事情。”
她语气温和,叫人以为是要帮她端杯茶水,或是递块糕点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
然后在阿清靠近的时候,她用平静的语气淡漠吐出几个字来。
“我要杀了敬平侯。”
薛愈回来的时候,这场对话已经结束很久了。
他进门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在门边踌躇才推开门进去,彼时他人已在料峭春风里冻得冰凉了,冷白一张脸,半垂着眼,没有敢和徐颂宁对视。
徐颂宁托着腮坐在那里,听见动静,幽幽地转过视线来看他。
“侯爷?”
她淡声喊,见这人没动静,于是又叫了一声:“薛愈?”
人总对自己的名字敏感,尤其是在连名带姓的时候。
也因此他们两个人在许多时候总喜欢完整地叫对方的名字,比如争吵时,也比如交颈相拥的床笫间。
都是情绪迸发到了最紧要的关头,眼神一触就能溅出火花儿。
薛愈果然被这一声叫得抬起头,看着她的时候大约是想不到该说什么话,有一点发愣,只短促地应一声。
徐大姑娘托着腮,回看他。
“我来看看你,等等就去书房睡。”
隔了良久,薛侯爷低了眉头,颇为乖驯地说。
徐颂宁没答这话,偏头继续戳灯花。
“外头冷吗?”
这话问得猝不及防,薛愈抬头“嗯?”了一声,还没说完话,就听徐颂宁平静地说:“若是冷,侯爷就留在这里歇着吧,仔细风寒,不要多跑一趟了。”
这话让他有一点惊喜,不确定地问了一遍:“真的要我留下吗?”
徐颂宁抬了抬眼:“侯爷还有公务要忙吗?若是有……”
薛愈匆忙就摇了头,原本想上前两步的,怕身上的寒气侵袭她,又站在原地没动。
“那侯爷早些洗漱,我先去睡了。”
徐颂宁说着就站起身来,手里戳灯花的簪子捏在指尖吹了吹。
薛愈站在原地,有一点恍惚。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慌。
他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懂,但他明白人与人之交际该是怎么样的。许多时候,情绪藏着掖着放在心底隐忍着,反而是一道越划越深的隔阂,倒还不如有话说清楚、讲明白。
这样的时候,仿佛她勃然大怒,和他大吵一架才是好的。
风浪波涛总源自最平静的水面,这样死一般的冷寂,当真叫他在这暗夜里无比心慌。
她就站在那里,但是总叫他觉得,他自今夜起,再也抓不住她了。
薛愈洗漱完的时候,徐颂宁已经面朝着墙壁睡下了。
整个人静静缩成一小团,连呼吸声都是轻微的。
薛愈熄了灯火,躺在她身边的时候,感觉她轻微地翻了一下/身。
他手指轻轻搭在她肩头,徐颂宁没动弹,薛愈的手指略往上移了分寸,得寸进尺地搭在她脖颈上。
“阿怀?”
他轻声地唤。
徐颂宁含糊地应了一声,仿佛是已经半梦半醒了。
可薛愈清晰地感受到了,指尖搭着的脉搏加快了跳动。
她醒着,只是不太乐意搭理他。
“还生气吗?”
薛愈靠近了她,虚虚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问。
“没有,我没有生侯爷的气。”
徐颂宁寡淡地回答。
她声音里面清醒的成分逐渐再多,薛愈贴着她耳根,略带一点可怜地说:“可你都不愿意看着我。”
他惯会拿捏这种可怜兮兮的语调,因为晓得徐颂宁会心软。
怀里的人停顿了片刻,果然转过身来。
“是要这样吗?”
暗夜里,两个人眼睛亮亮地对视,徐颂宁微微仰着头:“侯爷,天晚了,睡吧。”
然后薛愈微微低着头,轻轻吻住了她唇。
“唔……”
徐颂宁猝不及防地被亲了一下,整个人都还陷在懵懂里,缓不过神来,藏掖在被子下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随着他逐渐过渡的侵压微微抬起,作出下意识抵御他的动作,最终按在他胸前的衣裳上。
那亲吻又急又狠,最开始还有些耐心含弄吮吸,但渐渐就粗暴了起来,舌尖抵开牙关,开疆拓土,吮得她嘴唇发痛。
这样的感受其实有一点陌生了。
自从年节时候那一场争吵后,两个人最亲密的举措也就是拥抱和牵手,平淡得不像是夫妻。
这一个亲吻似乎是要点燃这几个月来攒下来的所有火苗,汹涌地烧烬了各自胸膛里的七情六欲。
两个人气喘吁吁,身上出了一点薄薄的汗。
徐颂宁等候薛愈的时候窗户没关好,恰好在此刻漏进了一缕料峭的春风。
透过层层帷幔,她感受到了一层深深的寒意。
轻而易举的,扑灭了那烧灼着的火。
原本的亲吻开始趋于平淡,徐颂宁最开始还有一点下意识反抗的动作,后来就近乎于默默承受的角色。
抵在他肩头胸口的手指垂落下去,紧抓着身下的床单,半垂着眼,只剩下顺从。
这个亲吻因此戛然而止,薛愈没有离开,把额头抵着徐颂宁的:“徐颂宁,你骂我一句好不好?”
“我害怕。”
白日里头叫人畏惧的薛侯爷于床笫之间,一身狼狈地抵在爱人额前,语气卑微可怜地说着:“我真的很害怕。”
徐颂宁微微偏了头,被他压着的手指抬起,扣在领口,一点点扯着那里的绦带。
“侯爷要做什么,就做吧,我困了,想早点歇着。”
……
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她报复式地扯着自己的衣裳,领口很快散开,露出里面的心衣和洁白的肩头,半遮半掩地坦露在他眼前。
“嘶——”
薛愈咬在了她的肩头。
他虽然有着很多混账且旖旎的心思,但徐颂宁身体不算太好,因此在这样的时候,常是被温和对待的,是第一次被薛愈咬。
然而却也就止步于这一下了,他的唇抵在那里,牙齿也没有再用力,一点一点松开,然后隔了很久都没动弹。
徐颂宁微微抽了抽鼻子,又催促了一遍:“侯爷?”
可薛愈还是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