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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什么,看你娘跟你爹吵架?”尚轻容没好气道。
    方瑾凌一脸认真:“我怕您吃亏。”
    一根葱白般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脑门,尚轻容嗔道:“越来越不讲究了,就你这样,还能帮我揍你爹不成?赶紧走,免得我束手束脚。”
    方瑾凌闻言抿嘴一笑,微微闪躲了一下,告饶道:“好好好,凌儿走就是了。”
    他起身,拂香和紫晶替他穿上披风,戴上斗篷,严实得恨不得将他的脸也裹起来,一直到密不透风才罢休。
    临走之前,方瑾凌再一次回头嘱咐道:“您可千万别吃亏。”
    “知道了,你娘凶悍着呢,少操心。”尚轻容好气又好笑,吩咐拂香一路将人送到舒云院安顿好再回来。
    而这头,早朝归来的云阳侯听着文福的禀告,看着桌上那叠被他丢入雪地又重新拿回来的麻文纸,果然怒火中燃烧。
    “好好好,她真是长本事了,拿这个要挟我!”杨氏连官服都来不及替他脱下,云阳侯就已经大步离去。
    方瑾玉来拜见,在门口差点跟云阳侯撞上,回头看他娘,摸不着头脑:“爹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杨氏不掩眼中的幸灾乐祸说:“去兴师问罪了呗。”
    她将昨日好纸次纸的事快速说了一遍。
    方瑾玉瞧着云阳侯那怒气冲冲,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不由地问:“娘,万一爹好言好语让夫人松口了呢?”
    “好言好语?不可能,你爹只会跟她僵上,关系越来越糟。”杨氏嗤笑道,“尚轻容那女人,烈性着呢,更是不会低头。她就是太蠢,你爹之所以讨厌她就是因为她仗着自己嫁妆丰厚,娘家强势,处处彰显能耐。这样衬着你爹越发无能,这会儿居然还敢以此威胁,看着吧,你爹不仅不会屈服,反而更加憎恶。”
    对于云阳侯的性格,杨氏摸了二十多年,早熟透了。
    方瑾玉若有所思,然后低声问:“娘,我真的不能去定国公夫人的寿辰吗?”
    一说起这个,杨氏心中暗恨:“你爹不同意,觉得我们身份卑贱,见不得光。”
    方瑾玉眼神黯然,不禁捏紧了手中的折扇。这大冷天的,他还扇不离手,可见对于读书人这身份,看得比什么都高,以此掩饰他出身的瑕疵。
    *
    松竹院
    云阳侯终于踏进了这个屋子,一掌拍在八仙桌上,气势如虹。
    而尚轻容却四平八稳地坐着,连眼皮都没掀一下,面不改色地品茗,直接晾着来人。
    “尚轻容!”
    尚轻容眼神一厉,眉头一皱:“喊什么?”
    气势向来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云阳侯脸皮抽动,收回了手隐隐作痛,咬着牙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尚轻容嗤笑了一声:“不过是如你所愿,让你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罢了。”
    “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没有责任……”
    然而云阳侯还未说完,便听到一声脆响,却是尚轻容将茶盏搁到了桌面,稍稍用了力,以致杯盏撞击发出声音。
    这声音让云阳侯眼睛就是一缩。
    只听尚轻容不客气道:“你自己好好看看,你每年的俸禄加上爵位的嚼用,加起来可不到三千两,这其中还包括我用嫁妆给你赎回来的一部分田庄出产。府里上下百口人,衣食住行,人情往来,一笔笔开支下去,这三千两根本不够花,别说什么一两银子一张的澄心纸,就是现在百文十张的麻文纸你都用不起。”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桌旁的账本送到云阳侯的面前,手指一点,让他看仔细。
    云阳侯看着看着,眉间褶皱拧成深深的川字,怒火一丈比一丈高,最后直接将触目惊心的账本用力一合,指着尚轻容鼻子道:“少拿这套糊弄我,如我等人家,谁靠着爵位官职的俸禄过活?府里若是没有进项,那就是你这个当家夫人的失职!尚轻容,我处处退让,你倒得寸进尺,以此威胁,真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可惜尚轻容下巴微抬,不为所动,反而眼中带讥:“你敢如何?”
    云阳侯简直要气死了:“你……”
    “没错,勋贵之家的确没人靠俸禄活着,可更没有靠妻子嫁妆来支撑门面!方文成,你看看你自己穿的用的,再看看府里的一切,哪一样不是因为我才有今天?这听着是不是刺耳,以前你不爱听,我就不说,可是一条狗给根肉骨头尚且知道护主,你吃着我的用着我的,倒是彰显能耐了?既然这么能干,那就靠你自己啊!有骨气,别用我一分银子!”
    尚轻容气势凌冽,只字不让,气得云阳侯浑身颤抖:“尚轻容,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吧,什么祸福与共,不在意方寸得失,说得好听,一旦不顺着你,就锱铢必较,自私自利……”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厚颜无耻之人的下限,他只会让你更清楚地看到,当初做出选择的自己有多愚蠢。
    尚轻容努力将这些字字如刀的声音给忽略,直接打断他:“少拿你自己的阴暗心思揣测我,让我恶心。今日你不必再说了,养家糊口本就是你的责任,从今往后,你的俸禄银子我一分不要,你爱给谁管就谁管,也别期待着我会接济一分一毫!奉劝一句,花钱不要大手大脚,否则到了月底年末,只能喝雪水充饥就怪不得我了。至于凌儿,我是不指望你能照顾好他,所以放心,我们娘儿俩就不占用你那份额了。”
    “你简直就是毒妇!”
    “你要这么认为,我也不想多言。不过你若是想找人评理,大可宣扬出去,看看是究竟是谁在丢人!”尚轻容说完,再也不看云阳侯一眼,直言,“送客。”
    拂香和清叶如同门神一般走进来,面无表情地对云阳侯做了一个请势。
    若是这么走了,云阳侯岂能甘心,只是他再要争论怒骂,就听见尚轻容不耐烦道:“把我的剑请出来,荒废许久,也该重新练起来了。”
    这一声下,云阳侯犹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到了尚轻容眼底的戾气,最终一忍再忍,甩袖离去。
    云阳侯一离开松竹院,尚轻容则重重地吐出一口恶气,骂道:“贱人。”
    “夫人莫要生气。”林嬷嬷安慰道。
    尚轻容点头:“放心。”接着她又吩咐道,“派人去账房守着,若是有人敢来硬的,直接给我拿下!”
    *
    杨氏一言中的,果然见到灰头土脸回来的云阳侯,她心里暗笑,不过面上却还是温言柔语地宽慰:“成哥别担心,夫人正在气头上,您就别去找不自在了。”
    “可是……”云阳侯将尚轻容苛刻的意思传达,面上无光道,“让我用下等穷酸才用的麻文纸,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
    又不是没用过,最次等的墨和笔也用了好多年呢。
    不过杨氏虽这么想,但言语却温柔道:“无妨,妾身那儿还有不少体己,足够成哥花销一段时间了,不管如何,就是委屈我跟玉儿,也不能让侯爷有失体面。”
    如此善解人意,让云阳侯简直感动不已,握着杨氏的手久久不放:“雪儿,我必不负你。”
    “成哥真是的,我们是一家人,何必分出彼此。”
    可惜,杨氏没想到的是,她自己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尚轻容:妈的,贱人!
    ……
    第18章 算账
    二夫人看着面前的借条,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她勉强扯起笑容问:“大嫂这是什么意思?”
    尚轻容掀了掀眼皮,说:“二叔签字画押的东西,你不会不认识吧,都过去这么多年,早该还了。”
    二夫人早将质问尚轻容为何停了二房月钱这事给忘了,反而讪笑道:“大嫂莫不是玩笑话,这我们哪儿来的银子归还呀,当初不是说好替文远出了吗?”
    “是吗?我不记得了,倒是白纸黑字写得明白。”
    二夫人顿时被噎了一下:“都是一家人,何必算的那么清……”
    “一家人?”尚轻容觉得好笑,也呵呵笑起来,笑得二夫人心里发毛。
    “弟妹,我不愿意计较太多,便是希望你们知道感恩,而不是吃里扒外地帮着旁人算计我!”尚轻容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风雨欲来。
    二夫人心中猛然一跳,她觉得尚轻容知道了。
    拂香将一本账册放在她的面前,尚轻容冷笑道:“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比你们夫妻俩,更会一唱一和的做戏了!看着这一笔笔,我只觉得自己愚蠢之极,由着你们哄骗。养了多年的狗尚且知道护主,养你们这白眼狼却是一口一口将我吞吃!”
    二夫人将帕子搅成一团,勉强说:“大嫂这话说的可真难听……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明白……”
    “好听的话是耳旁风,难听话才能进心里去。”尚轻容冷硬道,“不明白没关系,把欠条上的银子在一月之内给我还回来就行。”
    二夫人惊呼:“这怎么拿得出?”
    尚轻容冷冷一笑:“你没有,总有人会有,谁花的谁吐出来,不是应该的吗?”
    “大嫂……”
    “别想赖账,否则……”尚轻容一掌拍在桌角上,二夫人眼瞅着那桌角裂了一道缝,顿时二话不说,忧心忡忡地走了。
    一回到院子,她便回头吩咐道:“去,把这些年咱们暗中照顾听雨轩那对母子的银子好好给我算一算!”
    跟随的丫鬟听着低低地应了一声。
    二老爷走出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了一句:“怎么了?”
    “怎么了?”二夫人瞬间提高了音量,吼道,“大伯在外头养女人养孩子却不敢明着伸手问大嫂要银子,却让我们给他打掩护!你说说,为了从大房要出这一笔笔银子,这么多年我受了多少气?什么贵重的胭脂水粉,燕窝鲍鱼,连娘家生意亏损的借口都用上了,还为了怕被发现,不敢说要买衣料首饰,生怕花了钱大嫂没看到我穿戴出来露馅!明明都不是花在我身上,却平白担着白眼狼的名声,受人好一通骂,我干什么了我!”
    二老爷马上知晓了来龙去脉,弱了声音问:“大嫂发现了?”
    二夫人冷笑道:“她又不傻,一看杨映雪那妖娆模样,像是个罪官之女吃过苦吗?那方瑾玉更是从头到脚的好东西,养的这么精细,你说她们哪儿来的银子?”
    她越说越气,最后还抹起眼泪来,“本以为杨映雪能立起来,没想到小妾就是小妾,烂泥扶不上墙,还不是被大嫂一枪子按下,都不用耍什么手段,就立了规矩,你看看大伯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叫我今后怎么在大嫂面前做人?”
    二老爷叹了一声:“这也没办法,当初大哥求到这里,能怎么办?”
    “都是你没用!”二夫人骂道。
    “是是是,都是我没用,可你不也同意了吗?如今事情都做了,大嫂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一只手直接揪住了他的耳朵,二老爷吃痛地喊了起来:“夫人撒手,痛,痛痛。”
    “你做事经过脑子吗?你还记得你自己是个好赌成性的烂人,欠了大嫂多少银子,那都是有借据的!”
    “那我又不是真去赌了,还不是为了大哥!”
    二夫人眉头都竖起来,尖叫道:“可盖的是你的手印,签着你的名字,咱们吃喝都在府里,大嫂完全可以拿着这借据断了银子,把咱们赶出去,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全家跟着你喝西北风去?”
    “胡说,那……那也是大哥的银子……”
    “侯爷?”二夫人简直气笑了,“我就是嫁进来晚一些也知道方家曾经是怎么样的破落户,要不是靠着大嫂,大伯立得起来吗?如今钱财受限,他连个声音都不敢在大嫂面前吱,难道还能帮我们?”
    这时丫鬟将账目给送来了:“夫人。”
    二夫人连口水也不喝,看了几眼,直接去了听雨轩。
    杨氏听着二夫人的来意,面露惊愕。
    二夫人看着她笑道:“杨姐姐,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东窗事发,大嫂不给我们二房活路。欠条还在大嫂手里,按着文远的手印,得尽快赎回来。”
    杨氏瞪大了眼睛,质问:“为什么会有欠条?”
    “为什么?”二夫人笑了,“杨姐姐这个问题问的好,你不妨问问侯爷,他养你们的钱怎么不敢自己问大嫂要?也问问你自己,就母子两个人,怎么这么能挥霍!为了满足你的狮子大口,我借口都快找不出来了,这还是侯爷出的主意。”
    此言一出,杨氏顿时说不出话来,她养的何止自己和方瑾玉,还有在流放之地的杨家,那才是个无底洞。
    “那你找侯爷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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