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书怔住,见江月还要再求,他连连答应下来,心里却是极度难受。
两人对望着,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江月叹了一声,不得不叮嘱道:“宋大哥,若是我去了,留心我娘和妹妹,她们两个人……我终究是不放心。”
“你且放心。我和云娘已有婚约在身,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若是以后……我定会找到她们,好好照顾的。”
提到娘亲和妹妹,江月忍不住就想落泪,她还要交代什么,那边厢牢头已经不耐烦了,“好了好了,走吧。”说着,就过来推搡宋书往外走。
宋书边走边回头,脚步踉踉跄跄的。
江月静静看着,想到今生今世再不能相见,她心里好似有浪涌翻滚着,胸闷的厉害,涨涨的,难受的要命!
她抹了抹泪,忽然,旁边冒出个阴恻恻的影子——
江月一看,又厌恶地背过身,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卫铭却只是问她:“月娘,你身子怎么回事?”
江月不答,忽然想到娘亲的事,这才回头望着他,定定问道:“我娘和妹妹的事,是不是你……”
卫铭闻言,脸上浮现一点不自在的神色,他手拢唇边干咳一声,又冷哼道:“我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倏地,他又问:“你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江月微微一愣,苦笑道:“不过是气不顺。人都快死了,还管这些做什么?不用卫大人好心!”
卫铭怔了怔,拂袖而走。
这几日卫铭总是来看她,江月从不将他放在心上,他走不走,也不关她的事。
倒是这一日等到日薄西山,还没见到纪大人来,江月心中不免焦灼,再想到自己不到两天的活头,她不免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
☆、归处(五)
夜里很安静,江月躺在那儿,甚至听到了一阵蛐蛐声。那些欢愉的虫鸣,此时此刻撩拨着她沉沉的心弦,显得格外狰狞。
江月翻了个身,正好有一小片月光从高高的小窗户里照下来,落在她的眼前。指尖绕着光晕的边缘勾勒了一圈又一圈,倏地,咸咸的泪珠子不受控地掉下来,跐溜跐溜滚到杂草堆里,留下一团团晶莹透亮。
她很想纪大人呀,他就不想她么?他应该也想她的呀,他说过的,可如今她都快死了,他还不来见她么?
不,他肯定想了许多的法子,却怎么都见不着她,他在外面定然也是心急如焚的呀……
这么胡思乱想着,江月擦了擦眼泪。可那些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都止不住。那些积蓄在心里的委屈,到了这个时候,她再压抑不了——本是小声抽噎的,这会儿索性哭出了声。
焦心的哭声,萦绕在这样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凄厉与煎熬,让人汗毛直立。
旁边有人碎碎不满:“大半夜哭丧啊……”
话音刚落,就有人接话过去:“哎,别说了,隔壁那个真的要死了,后日午时处斩呢。”
“什么罪啊?”有人好奇。
“不知道啊……”
这几句窸窸窣窣讨论完,忽的,再没有人说话,只剩一片死寂,不知何时起,有人跟着叹气,有人跟着抽噎,许是感叹自己未知的命运。
外面的狱卒听到里面传出去的恼人动静,连忙扯着嗓子大声喝止,还有两个人沿着牢房一个一个过来巡视。待到江月这边,一首当先的那个狱卒凶神恶煞,口中骂骂咧咧,极为难听,用词不堪入耳,大概是被真的被吵得心烦意乱。
江月气急,背过身啐了一句:“我哭我的,你不爱听就是了,这样凶一个妇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旁边传来其他囚犯的轻轻嗤笑声。
众目睽睽之下被如此顶撞回来,那个牢头显然怒极:“江氏,你……不知好歹!”他说着就要上前动粗——这是牢中常有的事。
另一狱卒见状,低低劝道:“罢了,别和一个妇孺见识。”
“这种不服管教的,就该吃鞭子!”那人依旧愤愤,指着里面那人大声呼喝。
却见江月此时缓缓转过身,视线牢牢落在后面那人身上。
是纪大人的声音,她不会听错的!
这会儿夜深了,牢中极暗,墙上只不过点了一盏油灯。晕黄的光落下来一小片,根本看不清那个狱卒的面容,她却像是魔怔了一般,傻傻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人。盯着隐在阴影中的那道身影,有些话就要脱口而出了,却又不得不深深忍下。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不会这样的……
纪大人这样乔装打扮进来,定然有旁的事!
江月站在那儿,呆呆的,她劝自己别哭,可见到他的那一瞬,眼眶里的泪珠子掉得更快了。
阴影底下,他的身影料峭如昨,看不清俊朗的面容,唯独那双澄澈清冽的眸子很亮,亮的像是天幕中悬着的璀璨星子,亮的又宛如是夏夜里忽闪忽现的动人流萤。
江月舍不得眨眼,只一动不动哧哧凝睇着那人。
忽的,他朝她缓缓眨了眨眼,一开一阖,轻轻的,宛如流萤振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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