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失神,那人直接错身离开。老板娘摊手:“官爷,这……”江月笑眯眯道:“不急不急,咱们不如先算算昨天那一对父女之事?”老板娘身子颤了颤。江月将倒地的桌椅依次扶好,又故作疑惑:“哎,这些桌椅板凳上头刀痕无数,要不要官爷我再好好查一查?”
沿级而上的彦璋闻听此言,嘴角撇了撇。
老板娘连连摆手,直认晦气,就当做了回赔本买卖!
这一夜江月二人轮流看守案犯。江月值上半夜,孙大义下半夜。翌日清晨,江月再替换孙大义,让他回去睡个囫囵觉。见瘦猴几个还没醒,江月咋舌:“哥哥,你这药效后劲未免太大了吧。”孙大义挠头:“怕看不住他们,夜里又喂了几灌……”如此一来,江月倒也省心。
不过小半盏茶功夫,外头风沙小了许多,江月心下稍安。
忽然外头传来店小二大呼小叫之声,见眼前四人昏睡如猪,江月那个老毛病就又犯了。他一时没忍不住,偷溜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何事。
原来昨夜的风沙太大,小二刚打开门,就被倒了一身的沙子,整个人灰头土脸甚是好笑。
江月刚刚咧开嘴,忽的,察觉旁边一道目光冷然,很是不善。他咧开的嘴角默默收起来,微微偏头,却见那位冷面公子只凝视远处,并未看他……江月不解地回过脸。彦璋这才微不可见地摇头,若是衙门里人人都如这位一样三心二意,那犯人岂不跑光了?
待到中午时分,瓜州两个同僚贺远和贺中就到了——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弟,还有个大哥贺近。吃了碗面,将曲爷几个用冷水浇醒,他们押上案犯回京。
此时风虽停了,可沙子堆了好厚,马蹄一踩下去就陷得很深,根本跑不快,几个人只能慢悠悠往沙州赶。
刚行出小半里地,后面又传来驼铃声,叮叮当当的,在这漫天黄沙之中,甚是悦耳。
江月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一位。那人坐在骆驼上,一身青衣,眼前罩着帷帽,没来由的生出一种独来独往的侠气。
江月扁扁嘴,回过头。正巧听见孙大义和贺远在聊即将上任的左少卿纪大人,他“啊”的一声连忙翻身下马。其他人皆被吓了一跳。只见江月冲着玉门关方向跪下来,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
彦璋在他们后面。从他这儿望过去,那人更像是冲着他在跪拜,他自然有些莫名其妙。那人拜完也不起身,只低着头,过了片刻,用手揉了揉眼睛,方慢吞吞爬起来。彦璋越发好奇——这人总不会是在拜他吧?
孙大义见江月这般反常,不禁疑道:“江兄弟,怎么了?”
江月牵住缰绳,一个利落翻身上马,打了个哈哈:“闲来无事,随便拜拜——”
“不知情的,只当你是在拜纪将军呢。”贺中调侃道。
江月甩着马鞭子,随口摇头晃脑接道:“想当年,我爹和纪大将军是拜把子的兄弟,一路从雁门关杀到嘉峪关……”
“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再杀到玉门关呗!”
三人齐齐无语:“你就吹吧!”
江月哈哈大笑,就听后面跟着那道驼铃声,清脆悠远,委实好听。
他当然不知道身后那一位此刻气得七窍冒火……彦璋恼火的很,天地间竟还有此等厚脸皮之人?
彦璋姓纪,他的父亲,正是江月口中的纪大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月月是个英姿飒爽的事儿妈,哇咔咔,真是爱死她了。
☆、归家
江月一行从沙州出来时正值深秋,一路天寒地冻根本撒不开腿儿,他们押着四个老奸巨猾的案犯足足走了一个月才回到京城。将案犯送进牢狱内羁押好,几人去大理寺寺正邱路升那里复命。
邱路升趁机将他们狠狠训了一通。训来训去,无非是嫌他们动作不够利索,抓逃犯抓的慢,又埋怨报账报的多。
说到此处,先捋捋大理寺一干人等。
大理寺分左右两隶。左隶负责查案断刑,右隶则是治狱以及处理案后追赃之类的公务,江月和孙大义几个就是在左隶。
如今的大理寺卿霍川是个老油条。他这两年年数渐高,已经不怎么过问衙门中事,只专心巴结内阁首辅刘廷和等着告老还乡。衙门内一众事务自然而然落在左右两位少卿身上。前段日子,左少卿武敬文被都察院以徇私为名一纸奏章弹劾掉,左隶凡有品级的皆被牵扯其中,元气大伤,一时间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右少卿王晟。而眼前这位邱路升,正是王晟一派的。邱路升现在得了势,当然看不上原先巴结武敬文的孙大义——要不然这份劳心劳力的苦差事也不至于落在他们四个倒霉鬼头上!
邱路升喋喋不休,唾沫星子都快喷脸上了,江月虽不悦,可也不得不低头喏喏听着。衙门里水深着呢,不是他这种无名小卒能蹚的。
孙大义是他们这次行动的头儿,这个时候少不得要争辩几句:“邱大人,肃北的天气确实不好,我们已经马不停蹄的往回走了,至于沿路开销……”他越说眉头皱的越紧,一脸为难。如此看来,这次的差补只怕也极难拿到。
邱路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果不其然扣下他们的差补,江月几个敢怒不敢言,又听他问:“还有没有旁的事?”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们滚了。语气轻蔑,让人大为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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