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服穿得歪歪斜斜,大敞着,头发湿透,与他速来冷肃的形象大相径庭,怀里还抱着一个人,拿衣服裹了,只看见垂出的一条素白的小腿,满是青紫红痕。
顾浅渊抬眼,眼睛仍然没有半点水润,黑白分明,眼尾的折痕分外明显,染了一层薄薄的砂红,像一幅细致描绘的工笔画。
他看了宋柯一眼,简要道:“昏过去了。”
宋柯了然,随之入室,为两人把脉。
“这是你们新研制的毒药?成分过于复杂了,又是磋骨又是情毒的……不好解……你下药的时候没想让人活着?”
“嗯,最多活六个月。”
宋柯说:“啧啧啧。”
一番看诊,宋柯表示,能解,但需要时间。
顾浅渊没有太多表情,看了看床上昏睡过去的人,眉头微皱,吩咐道,调配一份解药就够了。
他又问:“能看出来为什么哑么?是天生的吗?”
宋柯“嘶”了一声,去摸她的喉咙,又撑开了嘴巴看,按了宋二一把,迫使她发声,细细研究了一番,最终道:“不是天生,是被毒哑的。”
中途宋二醒了一阵,发起了高烧,顾浅渊随手披了件以前的侍卫服,赶到的时候,宋二就躺在那里,双眼雾蒙蒙的,在无声地流眼泪。
她的黑发梳顺了,脸小小的,烧得泛红,眼泪不停地往下流,让人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无声地,就像一只被拔了羽毛的灰雀,无人护它,只能裸露着伤口,在小角落里瑟缩着。
顾浅渊觉得喉间有些发干,他问:“你怎么了?”
天已经实在晚了,外面是浓重的夜色,屋里也昏暗暗的。
宋二可能有些烧糊涂了,她听到问话,将眼泪抹了抹,冲顾浅渊缓缓地比了个手势。
顾浅渊看不懂。
宋二又擦了擦眼睛,半坐起来,竟然摸索着拉起顾浅渊的手,轻轻地写着“苦。”
她又写了什么,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很慢很认真,“……一”,又撒娇似的划拉,“好苦呀。”
她认错人了。顾浅渊握起手掌,温热远离,怅然若失。
他想要安慰一些不苦的场面话,又说不出口,只轻轻地推宋二的肩膀,“睡吧。”
宋二很有倾诉欲,拗着肩膀,很执着,又写:“药。”
顾浅渊将端来的退热的草药给她喝下,她嘴里咿呀两声,才认真地拉上被子,缓缓躺下。
但还是没有睡,睁大眼看着他,隐隐有些期待。
……顾浅渊不为所动。
好一会儿,宋二有些急了,扯了他的手,往被窝里拉。
顾浅渊才明白她的意思,对那个什么一有些探究,二者的关系竟是超乎寻常的亲密。
他稍稍有些犹豫,摆出了拒绝的姿态。
宋二眼睛更加雾蒙蒙了,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哼了一声,还是乖乖睡了。
只是手还是紧紧拉着。
顾浅渊等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甩开她的手。
他是睡不着了,看着漏刻的剑标往下沉去,看着高热从小哑巴脸上褪去,看着天色渐渐明了,屋里褪了寒色。
直到第一声鸡鸣响起,顾浅渊轻轻将手腕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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