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霸道了罢……”裴祯元嘟囔着,“连门都不让出,搞得好像朕是你的禁/脔……”
戚卓容:“……”
戚卓容:“你是不是还挺期待?”
裴祯元正色道:“绝对没有。”
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那些午门外的大臣们走了没有?”
“走了。”戚卓容说,“陛下饿了吗,也该用晚膳了。”
裴祯元想了想,点头。
戚卓容传了膳,宫人们很快便端着早已备好的菜鱼贯而入。
都是些清淡滋补的药膳,裴祯元看了一眼便郁郁道:“好想吃炙肉。”
戚卓容一边把他扶起来,一边道:“若是陛下今日不曾吐血,炙肉倒还可以考虑一下。可惜现在没机会了。”
裴祯元瞅着她:“朕还没问你呢,你提着剑,干嘛去了?”
“不重要。”戚卓容盛了一碗粥,端到他面前,“先吃饭。”
裴祯元脑袋一歪,哼哼唧唧:“好疼,端不动。”
戚卓容无语。
“裴祯元,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再不好好养病,日后要是再出现伤口崩裂、吐血、发热等等症状,我不会怪你。”她淡淡地说,“我会直接往自己身上划一刀,一天没好,就再划一刀。你知道我干得出来。”
裴祯元倒吸一口冷气。
她果然知道怎么才能拿捏他。只有用她自己威胁他,他才能听得进去。
裴祯元立刻伸出手接过碗:“别这么严肃嘛,和你开玩笑呢。”
戚卓容盯着他喝完了两碗药膳,又喝完了一碗刚熬好的药,这才放过了他。砂锅里还剩一些底,戚卓容舀出来自己喝干净了,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就见裴祯元睁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戚卓容:“……怎么了?”
他是怎么做到把自己眼睛弄得这么水汪汪的?该不会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伤口罢?戚卓容狐疑地想。
裴祯元说:“你为什么总是对我凶巴巴的,就不能哄哄我吗?”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戚卓容说:“你已经弱冠了,陛下,怎么还在撒娇?能不能要点脸?”
很明显,裴祯元并不想要这个脸。
他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袖子,像小时候那样,求她留下来陪陪他。
但戚卓容当然不可能留下来。英极宫这么多人看着,她要是在这儿留一夜,成何体统?
她叹了一口气,说:“适可而止,下不为例。”
然后她弯下腰,轻轻啄了一下他的唇。
裴祯元呆住了。
他以为她最多就是过来揉揉他的头,说点软话,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直接——
他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红,整个人像一只刚蒸熟的出锅螃蟹。
戚卓容在心里嗤笑一声。
就这点出息。昨天行事那么大胆,她还以为他多有本事,原来也只是虚张声势。
或许是她脸上流露的轻蔑之色太过明显,裴祯元顿时恼羞成怒,从床上弹坐起来,一把把她从床边拽到了床上,左手搭在她的背后,右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哑声道:“你什么意思,嗯?姐姐?”
戚卓容说:“看你可怜,哄哄你罢了。”
可以啊,适应得够快,她都学会反客为主了。
他眼底暗潮涌动:“那……姐姐打算这样哄我多久?”
戚卓容说:“那得看你的表现,我喜欢听话的孩子。”
裴祯元低低地笑起来。
他扣住她的后脑,五指伸入她厚重的乌发中,长指一勾,那被她用来束发的木簪便掉落在了床上,长发倾泻而下,微微遮住了灯影,他如坠云雾,不知身在何处。
她仍是没有太多的反应,却任他来去自由,她的默许无疑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他比昨日更加放肆,不甘于在表面流连,而要往更深处探寻。他叩开她的齿关,听见她从鼻腔里发出短促的浊音,一把火烧得更加旺盛。
——但他没能高兴得太久。
因为他心口又开始痛了。
他动作迟缓下去,戚卓容原本微阖的眼蓦然睁开,一眼就瞧出了他的症状。
她把他推倒回床板上,说:“看到了吗?年轻人,这就是纵/欲的下场。”
裴祯元:“……”
他含恨望着她,原来这一切都是她故意!万一他真一个激动吐出一口血来,她是不是就要往自己身上划一刀,然后吓得他再也不敢接近她?
钓鱼执法,绝对是钓鱼执法!
骗子,女骗子!骗财骗色骗权骗身骗心的女骗子!
裴祯元奄奄一息道:“姐姐,你好狠的心。”
戚卓容捡起掉落的那根木簪,重新盘好发髻,弯下腰,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小兔崽子,以后乖一点。”
第117章 燕鸣姣,你果然没有让……
戚卓容夜里睡了一个满觉,次日早早起来,便要提审宋长炎。
理论上她如今并无这个权限,但眼下她以未来皇后自居,手里还有裴祯元的帝玺,除非是那些顽固大臣,谁敢不听她的话?
宋长炎被带上来时,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他看到戚卓容,也只是淡淡笑了笑。
戚卓容一身黑衣,负手绕着他转了一圈,问道:“宋大人,我是真的很好奇,我与你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以致于你要如此对我?”
“深仇大恨谈不上。”宋长炎因为身上伤口,微微喘着,“只是为人臣子,只要手里有这样的证据,便不能不站出来揭发。”
“宋大人真是忠肝义胆。”戚卓容鼓掌,“我还有一个问题想确认,你究竟是如何猜到我是女子?毕竟若只是找到齐岩志,只能知道我假冒他人身份,也没法联想到我女扮男装罢?”
见宋长炎不回答,戚卓容叹道:“现在就你我二人,你看,这里既没有纸笔,也没有印泥,并不是来记你的口供的。何况,宋大人心里也清楚,你被严刑拷打成这样,口供的可信度不高,即使公布出去,不相信的人,还是会不相信。”
宋长炎:“是吗?我可不敢相信昔日东厂督主的话。燕姑娘现在这样哄骗我,其实背地里早已经找到被我藏起来的那刺客太监的家人了罢?有了老院使的口供,还有了这家人的口供,我说了什么,还有那么重要吗?”
“不愧是宋大人。”戚卓容说,“你既然知道东厂总有一天能找到人,何不直接将那家人灭口呢?老院使难杀,这家人总不难杀罢?”
当初要不是被宋长炎以家人作威胁,那尚衣监的掌印太监也不会冒着必死的风险在冠礼上刺杀她。
宋长炎微微笑起来。
他嘴唇因为长久未沾水而变得干裂,一笑起来便有血丝渗出,看起来格外凄凉——堂堂内阁大学士,竟沦落至此。
“戚卓容!”司徒马猛地推开门,寒声道,“出事了。”
戚卓容抬起头。
“那家人死了。全死了。”司徒马盯着宋长炎,眼中怒火磅礴。
宋长炎终于笑出了声。
不消戚卓容发声,司徒马已经暴怒地掐住了他的喉咙,将他的头狠狠掼在墙壁上:“宋长炎!你早就给他们下了慢性毒药,是也不是!”
作证的证人已经成了死尸,证词的真伪,又从何对起?!
若只是白忙活一场,倒也罢了,可昨夜那家人的证词已经抄送了刑部备案,目的是为了让刑部明白,冠礼刺客一案,宋长炎就是主谋,而刘尚书死前也曾与他有冲突,要论杀害刘尚书的凶手,宋长炎也逃不开嫌疑。
可如今证人已死,东厂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那么这份证词在刑部眼中,真实性便大打折扣,甚至会连带刑部官员也对东厂乃至戚卓容更为鄙夷,认为他们为了洗清自己,不择手段。
戚卓容闭上眼,深深吸气,又深深呼出,如此几般,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到底是为什么?”她掰开司徒马的手,问道,“你若是恨我,为什么不直接要了我的命?你若是恨陛下,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如今他一日日好起来,我也终会登上后位,你费尽周章,到底得到了什么?”
宋长炎却道:“你当真觉得,陛下能一日日好起来吗?你当真有机会登上后位吗?哪怕我被关在这里,我也能猜到,外面是何等的血雨腥风。”
戚卓容盯着他:“原来你是这样的打算。”
用舆论杀人,比用刀杀人,更加可怕。死亡不过是一瞬间,若是她死于非命,裴祯元定会大开杀戒,血洗宋家,将宋家永远钉在乱臣贼子的耻辱柱上;若是裴祯元死于非命,那天下万民都会缅怀他,纪念他,他的生命将永远定格在最鼎盛的二十岁,史书记载他,也会以“英年早逝,可惜可叹”作结。
但是,如今她成了那个蛊惑圣心的乱臣贼子,裴祯元则成了那个沉湎美色的昏庸君王。
他们将永远在史书上以面目可憎的形象出现。
“回到最初的问题。”戚卓容说,“你究竟是如何怀疑到我是女子?若只是知道我冒充他人身份,不可能安排人来试探我是男是女,还特意写那一封檄文。”
“这重要吗?”
“重要。”戚卓容看着他,“我想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现在你虽身在囚牢,但从某种程度上说,你成功了,不是吗?就不能让你的手下败将知晓明白?”
宋长炎瞧着她,依然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淡淡笑容:“其实一点都不难。”
“哦?比如跟踪关履霜,猜到我和她可能并不是传闻中的情人关系?”
“不,这只是判断你是否是女子的途径之一罢了,在此之前,当然是有别的蛛丝马迹。”
“是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宋长炎轻嗤一声,“燕鸣姣,你千算万算,只顾着遮掩自己身份,其实完全忘了也要让别人遮掩一下罢?”
戚卓容皱眉。
他诡秘地笑起来:“你可知……因陛下对你依赖颇深,朝中早有一些心照不宣的风言风语……但那些之所以是风言风语,也就只是因为没有证据罢了。直到我得知你是冒充的‘戚卓容’身份后,才开始刻意对你加以关注。结果我看见了什么呢?每日下朝,众臣低头恭送陛下之时,他从龙椅上下来,看的从来不是下面的我们——而是你。”
戚卓容怔住。
“他喜欢你,喜欢得太明显了。但凡是有过真情之人,都可以看得出那种眼神——只有年轻人,才会按捺不住那样的情绪。”宋长炎哈哈大笑,牵动了伤口,又忍不住嘶了一声,“你当局者迷,可我旁观者清!他上朝时从来不敢多看你一眼,生怕被人瞧出端倪,只有在下朝的时候,才会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多看你两眼,他以为没人发现,可是他还是太年轻了!”
戚卓容难以置信:“就凭这个?”
“你以为这是断案吗,非要讲究实据物证?这本就是猜测,一切细节,都可以用来佐证。”宋长炎摇头,“他那样的眼神,我怎么可能不对你怀疑?要么,他有断袖之癖,要么,你根本就不是男人。我无从核实他是否有断袖之癖,便只能先核实你是否是男人——关履霜那里,你明明偶尔会去她那里小坐,她却从不采买男子用品,这说明你和她必无男女之情。可你若不喜欢她,又为何要让他人误会你们的关系?除非……她本就是你的幌子。”
戚卓容:“然后呢?”
“然后,我设计了冠礼上的刺杀。”宋长炎笑道,“若是成功,你受了伤,是男是女,一看便知。若是失败,我也没什么损失。不过出乎意料的是,陛下挡了这一刀。啊,这可真是歪打正着,他对你的喜爱,倒是比我想象得更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