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俊俏的小公子,进来玩啊,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多没意思。一名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大门口对洛白挥着手绢。
洛白不记得自己认识她,但还是对她笑了笑:谢谢姐姐,不玩了,我还有事。
这话一出口,好几名女子都涌了出来,一边咯咯笑一边将他往屋里拖,还伸手捏他的脸,揉他的头。
好弟弟,走吧走吧,让姐姐们陪你玩会儿,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不了,真不玩了,真有事呀,我连八哥吵架都没去看的。洛白两条腿在地上拖,拼命往外挣。
八哥吵架呀,八哥吵架哪有和姐姐们打架好玩女子们哄笑得更加大声,二楼也探了好几个头出来,有些还只穿着肚兜,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和脖颈。
洛白急得脸都通红,迭声喊着我不去,后面慌了神,竟说姐姐们快放手,不然我会咬人的。
咬人啊?哎呀,就怕你不咬,快咬,姐姐让你咬。一名女子将脸凑在他嘴边娇声道。
还是路过的几人看够了热闹,笑着把他从女子们手里救了出来,催他道:小公子快走快走,这些娘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精,当心把你连皮带骨吞下去。
洛白这下骇得不轻,一边飞快往前走,一边在那笑声中频频回头,心道这京城就是不一样,那些故事里才听说的鬼娃娃,还有吃人的狐狸精,居然都能遇到。
好在这些狐狸精长得好看,一点也不可怕,就是有些难缠,以后只要多注意着点也就是了。
洛白顺着长街找人,看见敞开的店面,还会探头进去看看。路上遇到卖糖人的,玩杂耍的,用小竹圈套瓷娃娃的,要换成平常,他肯定挪不动步,可现在要找哥哥,竟然能不去多看一眼。
可这样找终究不是个法子,他钻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左右看看没人,只有一只趴在墙头的野猫,便对那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原地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小豹。
野猫倏地瞪大了眼睛,一反懒洋洋的状态,既崇拜又畏惧地看着小豹。
洛白熟练地坐在地上,将衣物打成卷儿背上,再在包袱上插了那支孔雀羽,纵身跃上了墙头。
野猫看着小豹在墙头上飞奔,喵一声后,赶紧也追了上去。
像是受到某种吸引般,从那些墙洞瓦砾中,显出了很多野猫的身影。它们探头探脑地望向奔跑的小豹,纷纷跟了上去。
这些野猫是疯了吗?一群一群的在屋顶上窜。
老夫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多野猫聚集。
发春了吧?
发春也不是这样,看着倒像是要去打群架。
夕阳铺满整个京城,所有的房顶都被镀上了橘红色,像是在原本灰扑扑的瓦片上,撒上了一层碎金。
一大群野猫在那些房顶上纵跃奔跑,大大小小各种花色,不下百余只,可谓是难得的奇观。
若是细心去看的话,它们都是跟着一只大白猫在奔跑,只是很难瞧清那大白猫的身形,一个晃眼就被其他猫给挡住了视线。
洛白变成豹后,嗅觉灵敏了很多,他在那些连成片的房梁上奔跑,注意捕捉着空气中楚予昭的味道。
这家在煎饼,面有些糊了奶味,这家有小宝宝啊,这是什么奇怪的香味,阿嚏,阿嚏
*
作者有话要说:
鬼娃娃,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会牵扯出其他。
第21章 不是楚予池
夕阳沉到地平线,墨黑色的天上挂起了星星,他已经跑到了城边上。
一缕风从面前拂过,带来远处的青草树木香,还有日常人家的烟火气。可混在这些味道里的,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丝丝缕缕,却不容忽视。
小豹耳朵一动,停下了动作,只有黑鼻头还在不停抽动,在风里继续确认。
没错,这就是哥哥的味道!
或者说,这是小坏的味道,让他离得就算很远,也能感应到。
洛白顺着那气息往前,野猫们也动起来,跟着他往同一个方向前进。
左边出现一座挺大的庄园,四周被高墙围着,紧闭的大门前没有一个人。但洛白变成小豹后,夜视能力极好,他能看见在那些隐蔽的树梢和墙角里,有一些晃动的人影。
其中一个靠着墙,怀抱着一柄长剑的,居然是熟人红四。
既然哥哥的侍卫们都在这儿,那他一定就在这庄子里。
黑暗中,一大群野猫,悄无声息地接近这座庄园,洛白站在房顶上,遥遥对着它们举起右爪:嗷!
不准动了,就在这儿。
野猫们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停下移动,耐心地蛰伏在远处的黑暗里。
有禁卫也听到了,循声望来,洛白心里咯噔一慌,立即学起了猫叫:喵嗷
骑在树上的禁卫低声问墙边的:听见了吗?是什么怪声怪气的?像猫又不似猫。
发春的猫吧?
不像,没听过这种声音。
那注意着点盯着,可千万别出什么漏子。
明白。
洛白下了房顶,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中,谨慎地一步步靠近庄园。却不想那些禁卫突然变得更加警惕,他好不容易才找着个机会,爬上一棵小树再窜上围墙,灵活地跃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他窸窸窣窣地在其中穿行,到了廊下后,抱着廊柱爬上了房梁。
呼房梁上就是他的天地。
安全了。
咪!身旁突然传来细声细气的猫叫。
洛白浑身一抖,圆滚滚的脑袋慢慢转过去,看见了一只麻黑花的小猫。估计也就几个月大,不知什么时候也跟进来了,乖巧地蹲在他身旁。
洛白两只耳朵动了动,抬起右爪往墙外一指,用低低的气音嗷了一声。
出去,这就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找你娘去。
小猫仰头看着他不动,洛白没办法,反爪将背着的孔雀羽取了下来,往小猫面前一递。
送给你了,拿着快走。
小猫眼睛亮了,却不伸爪来接,眼珠子只跟着孔雀羽转,跃跃欲试地想扑。
洛白警惕起来,忙不迭将孔雀羽背好,一只爪指着围墙外,一只爪弹出爪尖,做出要挠的动作。小猫这才怕了,委委屈屈地转身,顺着廊柱滑了下去。
洛白看着那只小身影没入草丛,片刻后又出现在围墙旁,这才安下心,开始寻找楚予昭。
房内左边一排摆满了蜡烛,将整室照得通明。一名清瘦的青年和尚坐在屋中央的蒲团上,头皮泛着新剃的青光,手里滑动着一串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穿着件黑色长袍的楚予昭坐在案前,垂眸注视着桌上的一张托盘。那里面放着一张写着字的黄纸,还有一件叠好的外衫。
他看着外衫上那只绣着的四爪蟒,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直到立在旁边的成公公轻声提醒:主子,时辰差不多了。
楚予昭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喃喃道:楚予池杀了楚予策,我再杀了楚予池,他变成厉鬼来找我,而我要他魂飞魄散成寿。
奴才在。
楚予昭突然抬头看向他,那双从来都锐利如鹰的眼里,竟然透出从未有过的茫然:成寿,皇家的兄弟,就必须做成这样吗?
成公公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那名正在轻声念诵的和尚也停了下来。
灯光照在楚予昭的侧脸上,让他脸色看上去愈加苍白,没有半分血色。他似乎在等着成寿的回答,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问完这句后又垂下了眸。
既然陛下问老奴,那老奴也就斗胆说几句。
成公公一撩衫摆跪了下去,眼睛盯着面前的那块黑袍:老奴以前伺候皇后娘娘,本该在娘娘薨逝时就跟着殉了,只是老奴曾答应过娘娘,要守着当时尚且年幼的陛下和四皇子,因此才苟延残喘活了下来。老奴知道,陛下从来都是个面冷心软的人,又极重情义,所以才总是不争不抢,也不在先帝面前为自己辩驳。
陛下方才问老奴,皇家的兄弟必须做成这样吗?老奴觉得,陛下问出这句话时,就要想一下四皇子。他才五岁,他有什么错?他的三皇兄对他可有半分兄弟情义?陛下若是在此时心软了,那怎么对得起惨死的四皇子,对得起皇后娘娘?
成公公眼泪淌了出来,他哆嗦着嘴唇继续道:眼见陛下的身子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陛下,您不能不顾自己的龙体,不能不顾这大胤江山啊。
楚予昭没有说话,低垂着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了一片阴影,片刻后才哑声道:公公起来吧,你腿上有疾,地上凉。
接着又对那名已经停下念诵的和尚道:卜清风,开始吧。
哎,开始,这就开始。听得正入迷的卜清风连忙起身应道。
卜清风已经不是地牢里那副狼狈模样,脱掉脏烂的囚服,换上了一袭僧袍,长发剃尽露出戒疤,眉目居然还很清秀。
他端起楚予昭面前的那个托盘,放在屋中央地板上,开始念诵经词。
托盘里那张黄纸竟然无风自动,晃晃悠悠飘向半空,并腾一声冒出了火苗。而里面那件衣衫也逐渐变色,从暗红转为了黑色。
当洛白顺着气息从房梁上摸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首先看向书案后的楚予昭,在确定他还安然无恙后,便飞快地转开了眼。
哥哥虽然好看,但并不想在看哥哥的时候,看到那不想看到的东西。
虽然现在并没有在他背后见着,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了,对着他咧嘴笑?
何况就算要提点哥哥,也得等到没人的时候再说。
屋内那个光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小豹揣好两只前爪,看得目不转睛,澄亮的眼珠子里映出了两团火苗。
卜清风神情越来越凝肃,额头上不断冒出汗珠,成公公满脸紧张,只有楚予昭,一直盯着面前的空白书案出神。
他们这在做什么呢?洛白好奇得简直想张口询问,却只能忍着继续看。
门窗紧闭的屋内突然刮起了风,左边那排蜡烛被吹得摇摇欲坠,在空中燃烧着的黄纸最后一片也燃尽,卜清风在此时突然怒瞪双目,大喝一声:楚予池何在?
洛白被吓了一跳,倏地放下揣着的前爪直起身,动了动耳朵。
风呼呼卷着,光头的宽大衣袍都被卷得猎猎作响,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
可直到室内的风平息下来,烛火不再摇曳,洛白也没等到什么异常情况。
卜大师,这是已经抓着了吗?成公公一边在屋内四处看,一边疑惑地问。
卜清风顾不上去擦额头的汗,对着一直沉默的楚予昭道:陛下,那生辰八字和衣物,确定就是楚予池本人的吗?
楚予昭没有答话,成公公急声道:当然是他的,生辰八字绝无差错,而那件衣衫,也是从他母妃那里取的。
他又转头对楚予昭道:陛下,衣衫肯定是楚予池的,制式朝服,每位皇子的绣纹都不一样,且无法仿制,很容易区别辨认。曹嫔保存在冷翠宫里,她身边有老奴安排的人,做不了假。
卜清风上前两步,谨慎地回道:陛下,如果生辰八字和衣物都没有问题的话,那
他说到这儿面上露出犹疑,停下了嘴。
那什么你快说,别把卖关子那套用在这儿,地牢里的饭食可是还没吃够?成公公厉声道。
卜清风神情一凛,连忙回道:陛下,如果生辰八字和衣服都没有问题,那出问题的必定就在这只邪祟身上。
什么意思?
那个邪祟,他就不是三皇子楚予池。
*
作者有话要说:
怕你们忘记第六章 内容,这里再讲一下,大皇子是玉贵妃生的禄王楚予垆,二皇子楚予昭和四皇子楚予策都是陈皇后生的,楚予策很小就没了。三皇子楚予池是嫔妃生的,未成年便掉进水里死了。
第22章 遇险
此话一出,室内顿时陷入了安静。
成公公脸色骤然一变,对着卜清风怒斥道:满口胡言,我看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本事,只不过想哄骗陛下将你从地牢里放出来,现在眼见要露馅,便编出一通瞎话。
陛下明鉴,那邪祟的确不是楚予池,贫僧的确没有撒谎。卜清风语气急切道:请陛下再回忆一下,那些同根同脉的人里,还有没有其他尚未成年就早夭的
放肆!成公公疾声打断,声音都异常尖锐,接着又对楚予昭道:陛下,别听这人胡说八道,他就是个惯会使手段的骗子。
卜清风忙道:陛下,贫僧虽然曾行下不端之事,可师父所教的东西都记得,并不是那等行走江湖,仅靠三寸之舌诓人的骗子。陛下身上确实附有邪祟,也确实不是楚予池。还请陛下尽快找到那邪祟真正的生辰八字,不然终日被他吸食龙气,饶是陛下身子骨再强健,这样下去的话,不出半月,龙体便会大损,接着接着
卜清风剩下的话没敢说完,但他的意思在场人都明白。成公公也没再出言反驳,只迟疑地看向楚予昭,脸上一片灰败之色。
洛白趴在横梁上,大气不敢出地看着下方。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楚予池是谁,但听上去像是在说哥哥身上的鬼娃娃。
原来他们都知道了鬼娃娃的事啊。
只是哥哥的脸色好难看,洛白虽然不明白,但如同心意相通一般,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
那心情既痛苦又悔恨,心脏像是被一把小刀给捅开血肉,再狠狠地搅动。
洛白从未体验过这种感受,只觉得胸口好痛,想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又想用爪子在身旁抓挠,将横梁抓得稀烂才能缓解。
陛下成公公颤着声音开口,陛下,要不您就,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