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孔薏蓝因为顾国公时疫案被下狱处死之后,新婚丧偶的曹让康就跟受了什么大刺激一样,疯疯癫癫了许多日。
曹爵爷夫妇遍寻世间名医都没能将他彻底医好,前段时日听说大秦来了位巫师医术了得,夫妇二人自是赶忙请了人亲自过府医治。
原本的确有几分好转迹象,巫师也留下了相应药方要求曹爵爷夫妇按时按量给曹让康服用,可惜没过多久,曹让康却又恢复原状,甚至比起从前更疯。
在府中无论抱着枕头还是毛笔,都一个劲念叨“薏蓝”,也不知道孔薏蓝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能给他疯成这样。
若仅在浙云伯爵府内瞎折腾便罢了,偏生曹让康还总爱往外跑,已不知道多少次抱着大街上和孔薏蓝身形相似的姑娘黏黏糊糊,致使全京城的贵女们现如今各个都躲着浙云伯爵府方圆百里绕道走。
曹爵爷夫妇无奈之下,只得将他捆了困在院中。
怎奈他那追求孔薏蓝的毅力无人能敌,竟能生生挣开绳索跑出府外,连续三日,都抱着自家大门前守卫的石狮子不到夕阳落山不撒手。
满口嚷嚷:“不许走,薏蓝你不许走,呜哇,薏蓝我好想你啊。”
张照霏听锦友从家中仆役那儿得知这消息时正在饮茶,一个没忍住喷出茶水,捧腹大笑得腹部酸痛:“现在还在号丧吗,走走走,赶紧去看看。这年头,落井下石怎能少得了我张四姑娘。”
主仆二人于是叫了马车飞驰而来,这才有了先前偶遇韩明涣之事。
亲眼看见曹让康对着个石狮子发疯,张照霏起先心底难掩痛快,但看得久了,又不自觉想起当年曹让康和她相看彼此那时。
虽说她猪油蒙了心没瞧清楚其本质无耻,可此人那会儿到底还算是个皮相优越的贵族公子哥儿,怎地沾了孔薏蓝后竟生生把自己祸害到了今日这步田地。
张照霏帷帽之下的表情不自觉变得有几分凝重,逐渐没了兴致,转首看向锦友:“走了,打道回府。”
“这就走了?小姐不是专程来看笑话的吗?”
锦友不明所以,唯见张照霏摇了摇头道:“笑话也有不好笑的时候,你看奶妈嬷嬷再讲小时候那些逗得我和三哥哥都傻乐的故事,我现在可还会笑。”
“说得也是。”锦友拨浪鼓似的点头附和自家小姐:“亲眼见着曹家大公子遭殃已经足够畅快,多看反而脏了眼睛,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张照霏默认锦友所言,返回马车坐稳后,忽地想起自己已有好久没再接到过张圭昂寄来的书信,赶忙叮嘱马夫道:“回府前先去趟驿站。”
虽说从前大哥哥也曾出海或是遇险导致三五个月没有消息的时候,但张照霏还是习惯性每隔几日便到驿站取他来信,也算求个心安。
靠近沧化伯爵府的那处驿站早就与张家兄妹们极为熟悉,见到锦友不禁笑容满面,随后又摊手无奈道:“大公子没有来信啊,叫四小姐再等几日罢。”
张照霏收回尚未迈入驿站的脚步,正待返回马车,忽地听见身后一声呼唤:“姑娘!”
侧首余光瞟过,韩明涣显然很是惊喜能在驿站给师父寄信时再次遇见张照霏:“你也来寄信,真是太巧了。”
短短半个时辰能在偌大的长安城内遇见两次,还真能算得上有几分缘分,因此张照霏也不免来了兴致:“是挺巧,公子往哪儿寄信。”
“扬州。”
韩明涣坦荡实在,眼角眉梢都看得出他对见到张照霏很是欢喜:“姑娘你呢。”
“我收信,暂时也不知道我大哥哥人究竟在哪儿,所以不寄。”
张照霏对江南人士不熟悉,自然不知这软绵绵的口音便是人们常说的吴侬软语,仅是听久了觉得还怪好听的,连带面色也跟着缓和许多。
韩明涣见她对自己不似先前冷淡,胆子也跟着变大许多:“快到午膳了,姑娘你应还没吃吧。不若我请姑娘一顿饭,全当给姑娘赔罪如何。”
“不必”二字赶在出口之前转了个弯被张照霏吞入喉中,终是僵硬地应声道:“也,也行吧。”
光天化日之下,她还带着府上随侍,这小子总不至于能对她做什么坏事,有何可俱。
这般想着,张照霏更加自在:“只不过公子初来乍到,知道长安城有什么可吃的吗?”
“本来不知道。”
韩明涣倒是诚实:“不过我刚才专程打听了,鹤观楼位于城中心,集天下山珍海味于一体。无论当地土著还是旅人,都喜欢去那儿。”
“去吃扬州菜吧,鹤观楼虽然也有,但我大哥哥说不够地道。”
张照霏想也不想否了鹤观楼的提议,示意韩明涣上车:“扬州到长安甚是遥远,公子大概很久没吃过家乡菜了罢。”
她不点明还好,骤然提及扬州,韩明涣竟真的有几分犯馋,免不了好奇问道:“姑娘的大哥也曾去过扬州?”
“我大哥哥恨不能踏遍整个大雍。扬州大概住了有两月,之后又去姑苏待了挺长时日。”
张照霏提起张圭昂时神采飞扬,亦带着几分想念:“唉,此次他去往洛阳后已经好久没消息了,也不知现在人在什么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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