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空气里弥漫着鲜血的味道,但那天的天气其实很好。
当时正值春日,轻柔的暖风吹得人很舒服,燕惊鸿穿着尚衣局新制的春衫,微风一吹,裙摆的轻纱便在风中飞舞,配上少女那张绝艳的脸,当真是赏心悦目。
可惜在场没人有心情去欣赏,因为她手里提着剑,剑尖还滴着血,她走了一路,那血迹就顺着汉白玉的台阶滴了一路。
那一身娇嫩的水绿色宫装也压不住她满身的肃杀。
她提着那把滴血的剑,俯视着台阶下的人,缓缓开口:“罪臣景王已经伏诛。”
申屠绪心下颤了颤。
她的剑尖上滴落的是景王的血,意识到这一点,申屠绪低头不敢与晋宁公主对视,先帝晚年,景王势大,隐隐有超过太子之势,申屠绪一直在太子与景王之间摇摆不定,但他今日刻意率兵来迟,便相当于选了景王那一边。
谁能想到景王居然被斩于晋宁公主剑下?
申屠绪背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一旦事后清算起来,他怕是一个满门抄斩都不足惜。
但晋宁公主却没有清算他的意思,还送了他一个大功。
此日之后,世人只道是申屠绪平叛有功,任谁也猜想不到,亲手将那柄要命的长剑刺入景王胸膛的,是那位“不知世事,被宠坏了”的晋宁公主。
从此申屠绪成了她的一颗棋子,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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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惊鸿的生母锦妃,是一位藩王进献给皇帝的美人,凭她那张倾国之貌,甫一进宫就得了帝王万般宠爱,成了宫中最得宠的妃子,更成为了朝野之间有名的“祸国妖妃”。
但这个称号其实很冤枉,锦妃是个空有美貌的大美人,大概上天是公平的,给了她倾城之貌,便让她在智慧这方面有所缺失。维持帝王的宠爱,已经耗费了她的全部心力。锦妃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心思做出任何祸国殃民的事。
先帝以给她庆生的名义建行宫、加赋税,不过都是他自己乐于享受罢了。
但骂名总是要有人背的,锦妃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先帝下旨加赋税那会儿,攻讦她的折子几乎堆满了帝王的书案。
后来帝王晚年时逐渐开始沉迷求仙问道,对后宫美人不再热衷,这些朝臣才放过了“祸国妖妃”,开始苦思如何劝解帝王不要太过信任新任的“祸国妖道”。
说起来,在这位帝王手下当臣子也是够糟心的,也难怪韦云图要辞官归隐。
锦妃为帝王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就是晋宁公主燕惊鸿,儿子行七,是帝王的老来子,看在宠妃的面子上,七皇子一出生,帝王就打算给他一个王爷的封号,但由于朝臣们的强烈反对,一直到先皇过世七皇子也未能封王。
锦妃的一儿一女,完美继承了她的美貌,大概也是出于这一点,朝野之间提起晋宁公主和七皇子,便先自带了些偏见。
再加上锦妃是藩王进献的美人,在朝中没有亲眷,她的脑子也不足以让她懂得拉拢朝臣这种事。在这种背景下,没人认为七皇子能与皇位有什么缘分。
但世事就是这么无常。
谁能想到,太子和景王全都死在了那场叛乱里,最后竟是被不显山不露水的七皇子捡了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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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云图看着她,神色里满是震惊。
“是你……居然是你……”
“是我,”提起这件事,燕惊鸿神色淡然,无悲无喜,无得意亦无惶恐,“我隐瞒了这件事,我不想让天下人知道景王死于我手。”
“就算景王之死与谢寒宿无关,可在此之后,他借机扶持当今陛下上位……”
“韦太傅,我知道您的猜测,您认为谢寒宿扶持我七弟上位,是欺七弟年幼,方便他身为摄政王把控朝政,但这个猜测从根源处就错了,”燕惊鸿语气间仍然没什么特别的起伏,“一手扶持七弟上位的人,不是谢寒宿,是我。”
韦云图脸上的神色已经不能仅仅用震惊来形容,刚刚听说公主与农妇互换魂魄这种离奇的事,都没能让他这般吃惊。
燕惊鸿继续道:“天下人都猜测谢寒宿求娶我,是为了钳制七弟,但这件事里真的没什么阴谋。”
“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燕惊鸿无奈地看他一眼:“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我们两情相悦。”
韦云图倒吸一口凉气,两情相悦,好一个两情相悦,天下人都把这对姐弟当成一对儿被摄政王钳制的小可怜,都说燕惊鸿如今仍然敢这般嚣张是因为她蠢到看不清形势。
结果呢?朝堂上的确有人在布局,但这执棋的人究竟是谁,天下人的猜测怕都是大错特错了。
韦云图沉默半晌,长叹口气:“这些事既然是秘密,您又为何要告诉我?”
燕惊鸿笑了笑:“我知道您认为皇帝他不堪大任,但他还年幼,只要有人愿意把他往正路上引,他就有希望做一个好皇帝。”
“殿下莫非是想让在下出山?”
“状元及第,满腹经纶,曾为太子之师,还有谁比您更合适?”燕惊鸿点头,“朝中正是缺人的时候,也许我来到此处,是天意让我遇到您。”
韦云图笑了起来:“殿下自己的处境还没搞明白,倒是先拉拢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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