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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完笛子的两只虎去给和昌作了揖,又被这里的几个长辈拉着夸。上午他们去正院和明和堂拜见女客,被那些中老年妇女轮着抱。
    和昌笑的得意。自己的大孙子,能文能武,有貌有才,小小年纪吹笛子吹得都比别人好。那个死鬼华氏,样样跟自己争,跟自己比。到死,她的男人比不上自己的男人,她的儿子别说比不上自己的儿子,连八岁的孙子都不比不上……这就是命,不服?气也会气死。
    两只虎还想看二姨表演,但几个好朋友都在听风楼外等他们。男孩子对才艺不感兴趣,相约着去划船。
    谢明承对这个才艺展示也不感兴趣,还是陪着韩宗录来了。他虽然有了未婚妻和儿子,许多小娘子依然想多看他几眼。看他了,也就能看到他身边的韩宗录。
    这是韩莞交给他的任务。
    韩宗录长的俊,气质佳,的确吸引了不少目光。
    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的韩苒很紧张,谢明珍一直拉着她的手。谢明珍不表演才艺,只是陪韩苒。
    这也是韩莞相求的。
    谢明珍环视一周,小声说道,“这些小娘子里,你长得算漂亮的,年纪也最小。除了做诗做画,有十二人表演音律,其中七个弹琴,两个吹箫,三个吹笛。弹琴的有五个小娘子,吹箫吹笛的只有你一个小娘子,你有优势……”
    说完,还捏了捏她冰凉的手。
    韩苒冲她笑笑,又呼了几口气。
    韩苒排的比较后,表演的人越多,她也越有了底气。快到她的时候,谢明珍和丫头把她带到专门的小屋补了妆,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裳。
    除了比武,其他才艺展示都在一座小廊桥上,桥两边的水里长满荷叶,荷叶上的荷花争奇斗艳。
    绿衣小姑娘的箫声一出,就把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这是一首新曲子,曲风哀怨,意境深邃,被低沉含蓄的洞箫演绎出来,更是催人泪下,回未悠长。
    韩苒吹完,听曲的人都没有反应。
    之前不管谁表演完了,都会收获或多或少的掌声。韩莞以为自己吹得太孬,不知所错地站在那里,眼泪都涌了上来。
    片刻之后,掌声如雷鸣般响起来。
    韩苒依然傻立在那里。
    谢明承听过这首曲子,是周大娘用胡琴拉的。没想到,用箫吹出来,别有一番韵味和滋味。
    韩宗录乐得嘴咧老大,高声提醒道,“妹妹,还傻站在那里作甚?”
    韩苒才反应过来,赶紧走回去。
    崔夫人激动地说道,“何其有幸,能听到这样的好曲儿。这首曲子有意境,有内容,是对生活的体验,甚至控诉……堪称大家之作,能与‘雁落洞庭’、‘四面楚歌’、‘汉宫秋月’媲美,必会名芳百世。”
    李祭酒对韩苒笑道,“韩姑娘演绎得也非常好,把这首曲子的幽怨、辛酸、豁达都表现出来。小小年纪能领悟这里,不简单了。请问韩姑娘,这首曲子出自何人?”
    韩苒屈了屈膝,答道,“这首曲儿是西关居士所做。她居住在我大姐家,也是仙姑殿的居士,与青山元君是道友,她们经常在一起论道论琴。我姐姐喜欢那首曲儿,跟西关居士学了,又教与我。”
    崔夫人又问,“她还有什么别的曲子?是否最擅吹箫?你见过她吗?”
    韩苒摇摇头,“我没见过她,姐姐说她不喜外人打扰,她的其他情况我一无所知。”
    这是韩莞让她这么说的。
    崔夫人很是遗憾,喃喃道,“是世外高人,当然不喜别人打扰。”
    李祭酒又对和昌拱手笑道,“恭贺郡主了,这次花宴能得这么大一个好彩头。”
    和昌笑的见牙不见眼,把韩苒拉至身边好夸了一番。夸她的同时,又夸起了她的姐姐韩莞。
    而在离听风楼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后,一个人跪着听完了曲子。曲子结束许久,他才站起身。
    他穿着月白色长衫,清秀,瘦削,寥落,泪流满面。这个人正是谢明来。
    母亲刚刚仙逝不到半年,他不能参加花宴的各项活动。但他就是想去听琴,便偷偷躲在树后听。
    当那首“西山月下”吹奏一半的时候,他就掩面而泣,忍不住跪了下去。他觉得,这首曲子必须跪下听完。
    不知怎样的一个人,受过怎样的辛酸和苦难,才能写下这样的曲子……
    才艺展示全部结束。韩苒得了第一名,是所有花宴才艺展示最小的第一名。不是她吹箫没有瑕疵,而是“西山月下”的曲子太过震撼。
    第一名的奖品是一个玉笔筒,四支羊毫笔。和昌又另外奖励了韩苒一支嵌珠赤金大燕钗。
    崔夫人是刑部崔侍郎的夫人,当朝著名才女,出身世家,善书法和箫。
    她让和昌、李祭酒当见证,收韩苒为弟子,主跟她学箫。
    韩苒激动不已,当场跪下磕头认师。
    在场的韩宗录高兴万分,后传到刚刚看完戏的韩老太太和江氏耳里,老太太激动地落了泪。
    韩苒找到老太太的时候,还没有回魂。一切太出乎她的意料,怎么会这样呢?前三名她都没想过,更别提会被崔夫人收为亲传弟子。
    坐上回家的马车,老太太才搂着她说道,“要记着你姐姐的好。那个妮子,从来都会打算盘,一首曲儿就让你艳惊四方,还得了崔夫人的青眼。当上崔夫人的弟子,你的身价涨高一大截。”
    回到韩家,已是暮色四合。
    韩莞正等的焦急。若不出意外,那首曲子必会一鸣惊人。“西山月下”和“好一朵玉兰花”还不同,后者是小调,前者当得上巨著,也更迎合了当代人的审美。
    听到院子里嘈杂的声音,她走了出去。
    老太太等人一脸喜色,韩苒一下扑进了韩莞的怀里。
    “姐姐,我得了第一名,被崔夫人收为弟子,得了郡主、公主、祭酒大人的夸赞,所有人的羡慕……谢谢姐姐。”
    韩莞搂着她笑道,“得了第一名是你能当,谢我做甚?”
    第四百七十五章 要乐谱
    韩苒的眼里溢着泪水,“我吹得不算好,实在是那首曲儿好。曲儿是姐姐教我的。”
    众人喜气洋洋回了屋。
    韩苒得意地把奖品拿出来,大方地送了韩宗亮和韩芝各一支笔,还要送两只虎各一支笔,送韩宗录笔筒,连大燕钗都要送韩莞。
    韩莞笑道,“这么一送,你什么都没了。两只笔我代你外甥接下,让他们分享你的快乐,首饰你留着。”
    韩宗录也拒了她送的笔筒。
    老太太拿着大燕钗笑道,“这是内务府制的好东西,好好留着。”
    韩苒又说,崔夫人让她明天去崔府,以后每旬去一次……
    老太太和韩莞又嘱咐了小姑娘一些注意事项,张罗着送什么拜师礼。
    正好韩莞白天在丽影妆粉工厂拿回来几套化妆品和香饼样品,她拿出最顶级的一套,让韩苒明天送给崔夫人。
    老太太去库房转了一圈,找了一对蓝色旋纹玻璃大花瓶出来。
    吃完晚饭,韩莞回了自己家。
    贺叔打开门说道,“姑奶奶,谢六公子来了。”
    谢明来?
    谢明来是华氏次子,守孝一年即可。而做为长子的谢明楚,要守满三年,也就是二十七个月。
    现在距华氏死还不到半年,按理他不应该出门做客。
    谢明来对韩莞深深一躬,说道,“韩姐姐,我不是来做客的。我找你有要事,从院墙爬了出来。”
    星光下,少年比之前长高了一截,显得更高更瘦,脸色苍白,眼神忧伤。
    韩莞道,“进屋说吧。”
    谢明来摇头,“不好进屋的。”
    两人走去照壁前站定。
    谢明来说道,“韩姐姐,韩二姑娘吹的那支曲子,我是跪着听完的。”
    韩莞挑了挑眉。这就是宿命,琼音被白苏害得苦不堪言,穷困半生,用生命和经历做出那支曲子。白苏没有悔意,她的儿子却被曲子的忧伤打动而跪下完听。这不止是跪下听曲子,更是跪下听曲子讲述的辛酸苦难。
    这是个善良心软的孩子。
    韩莞道,“那首‘西山月下’是西关居士所做,你想要乐谱?你现在是特殊时期,不好弹琴的。”
    谢明来说道,“我不弹,只在心里默。我喜欢那首曲儿,不仅因为好听,还因为我有共鸣,似吹出了我的心声。我虽然只有十四岁,却也有许多痛苦,能听懂其中意境。”
    “你太悲观了。小小年纪,人生还长,又生在富贵乡里,能有多少苦痛。想不开了,多跟长辈和哥哥们交流,不要钻牛角尖。”韩莞劝道。
    谢明来咧开嘴笑起来,“等韩姐姐进了我家门,我无事就找你说话。或许,我比我二哥还盼着你快些嫁进来。”
    韩莞笑出了声。
    “你等着,我去拿乐谱。”
    她知道这首曲子一经传出去,就会有人来要乐谱,抄写了多份。
    她把乐谱交给谢明来,留他在外院吃了一碗素冷面,让贺叔赶车把他送回谢府。
    谢明来又道,“麻烦姐姐告诉韩二姑娘,她吹得很好,以后要勤练‘打点’和‘唤音’……”
    “好,我会转达。”
    此时的齐国公府明寿堂里,老两口带着大房、二房的人正说笑着。
    齐国公府办了多年荷花宴,推出过几首好诗,但这种被喻为能“流芳千古”、与“四面楚歌”齐名的名曲,还是第一次。
    从韩苒吹完曲子到现在,和昌一直在笑,脸都有些笑酸了。经此一曲,自己主持的“荷花宴”已经一跃成为最负盛名的花宴。
    那个儿媳妇的确是有福之人,又精明,不仅让她的妹子名声鹊起,也把荷花宴推上了一个新高。不说远了,京城这半个月的话题肯定绕不开“西山月下”、西关居士、齐国公府荷花宴、韩家二姑娘这几个话题。
    二虎适时地说道,“奶奶,这首曲儿我娘早就会吹,她是专门留到荷花宴推出的,讨婆家欢心嘛。嘿嘿……”
    他知道,爹爹说多了娘亲的好奶奶不喜欢听,但自己和哥哥多说娘亲的好奶奶就听得进。
    和昌听的高兴,用帕子捂着嘴咯咯笑出声。拉着老太太的袖子说道,“婆婆听听,你的重孙孙多会说话。”
    大虎又拍着马屁,“我们是像了太奶奶和奶奶。”
    老太太笑道,“瞧你们小嘴巴巴的,最像的还是你们的娘。”
    老国公终于说了一句有建设性的话,“家和万事兴。”
    众人说笑一阵各回各院。
    明天两只虎就要回庄子,今天晚上轮到在正院歇息。老太太十分不舍,拉着他们不松手。眼圈都发红了。
    和昌十分为难。若别的,她就让了,可这两个大孙子,自己也想啊。
    老国公扯着嗓门说,“下个月初九孙媳妇就进门了,这两小子初八以后会一直住在府里。有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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