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妤这话无异于重磅炸弹往范六身上砸, 他怎么敢随便叫顾罄凌夫人,哪怕舔着祖上的老脸,叫出这个不合适的称呼, 顾老爷子都会指着他爷爷的脊梁骨骂他不知礼数。
范六为难呆在原地, 双眼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
最后只能将求救的目光递给顾罄,骑虎难下, 眼神颇有些求饶的意味。
她让你叫就叫吧。顾罄侧了身, 一双凤眼似蒙上霜雾:即便是我, 在家里也需听她的。
女人话落, 低头, 凤眸里疏离冷淡在对上凌妤眼睛的那一刻,眨眼间春风化开。
她今天上了些口红, 两片薄唇随着笑纹荡开,倒没有多少秀恩爱的痕迹, 只语调慢悠悠,烦恼中又莫名让人觉得甘之如饴。
那张冷艳的脸微微侧低,唇角推开浅淡笑痕, 沾染上眉梢,乍现在凌妤眼前,雍容之下又透着些成熟女人内敛的性感。
感受到腰窝的手指胡乱刮划,凌妤才从顾罄肆无忌惮护食的注视中,回过神儿来。
脸颊微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顾罄那双凤眼里有令她烧起来的热度。
凌妤一时禁不住, 主动撇开视线, 乱瞟间, 再一次对上顾罄耳边的烟棍上。
心底那点儿被女朋友沾了热气的注视扰乱的心跳刹那间褪去。
为了转移注意力,凌妤打算率先开口。
凌夫人。范六不合时宜的开口,畏首畏尾,小心翼翼冲顾罄低声喊了一声。
凌妤被这句称呼逗乐了。
她转眼看顾罄,见后者神色自若嗯了一声,这事就算就此打住,不再继续为难范六。
凌妤指了指顾罄耳边烟棍问:凌夫人,你怎么还抽烟?
顾罄翘着唇,任由老婆在身前像小狗一样嗅烟寻迹。
顾夫人,不防检查一下。闻到烟味了吗?
顾罄不着痕迹垂头,一缕发丝搔刮在凌妤脖颈边。
冷香熏在鼻尖,她又凑近了些。
占她一句口头称呼,对方似乎想找补回来。
凌妤一挑眉眼,无视一众人目瞪口呆的神色。
拉下顾罄凑过来的头,细指捻住后者耳廓见的女士香烟:不用了。
凌妤往后退一步,若无其事碾碎烟蒂,当着顾罄的面将残渣扔进垃圾桶。
因侧着身,范六等人看不见顾罄的表情,这会儿吓得心惊胆战,心说乖乖啊,哪儿来的刁蛮任性的未婚妻。
敢这么对待顾大小姐,这不是找死吗?
米童在旁边一个劲儿冲凌妤使眼色。
然而凌妤似笑非笑看着顾罄,指着百鸟朝凤屏风兴师问罪:姐姐在和人谈事情?
嗯,一位朋友。顾罄唇瓣缓慢在凌妤细指上摩挲了一下,趁凌妤露出尴尬神色之前,,分寸得当的松开,她垂眸,若无其事带了话题:要进去认识一下吗?
凌妤:
虽然觉得才确认关系,就这么被女朋友动手动脚,不太习惯。
但女朋友一张脸堪称神颜,低眉敛目却无阻雍容。
见她蓝眸蔓了偷腥的愉悦,凌妤原本想怼回去的话默默吞入腹中。
伸手替女朋友理了理凌乱发丝,大方道:不合适,你也赶紧进去,别让客人等久,努力工作赚钱,争取为老婆买古董。
顾罄叹息,不努力赚钱,这整座的鱼藏都是你的。
她话还没说出口,凌妤的唇凑过来,碰了碰她的唇瓣:早去早归。
*
屏风内剩一截熏香。
袅袅的烟雾拢在顾罄眼底,何舒文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去而复返的顾罄眼中有了人气。
何舒文不由咋舌:看来是真爱。
顾罄拎起小银壶,姿态优雅的给何舒文又续了杯茶水。
她心情看上去不错,蓝眸内透着一丝飨足。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顾罄耐心十足,甚至主动提起了未婚妻。
无非是追人那点艰涩辛苦,以及老婆的乖巧可人。
大概所有的挫折都是为苦尽甘来的甜做准备,顾罄的语气不急不缓,熟知她危机四伏处境的何舒文,却听出了惊涛骇浪。
谈话到了这个可以互诉衷肠的地步,又觉得顾罄和自己年轻时候多少有一些相像。
何舒文放软了语气说:行了,萨沙这件事,我尽力而为。
还有一件事。顾罄话锋一转,视线点在桌面包好的古董上。姐,您看,这东西我还能收回来吗?
这么不要脸的话一说出口,顾罄的脸色依旧保持平淡。
何舒文确实快气笑了,她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和我谈了这么大半天的艰辛苦涩,原来是为了这个?
顾罄自知理亏,冲身后范六点了个头,不一会儿十几位服务生捧着数件先秦古董鱼贯而入。
那场面颇有些震惊。
顾罄瞥了何舒文一眼,见后者脸上没多少生气的迹象。
这才进行下一步赔罪,她语气颇有些无奈:没办法的事情,我家那位性子硬,从来不像我开口要什么,唯今天要了这么个玩意儿,还嘱我努力挣钱。
她说这话的功夫,那眼睛里像是一下子有星光划过,语调泛着甜蜜的轻惆。
何舒文冷不丁被喂了这么一口腐朽的酸粮,她决定收回刚才的话,她和顾罄本质不同。
郭若最近被萨沙记恨的事情,是你做的?即便现在恨不能将手里的茶杯砸过去,但亲疏远近自然分得清,何舒文打断顾罄那点话里话外的炫耀,换了副话题问。
顾罄点点头,看着何舒文不再提古董的事情,便知这事算是揭过。
联系lin 老师的事情看来不能拖。何舒文意有所指的敲了敲桌面,与顾罄对视一眼。,神色凝重道:郭家的人昨天问我要金三角那边的联系方式。
金三角意味着什么,顾罄最清楚不过,那是萨沙的大本营。
郭若的智商不算什么,可郭家的大家长并不是傻子,他不会任由顾罄算计。
对方一旦和萨沙联系上,再一对口供,凌妤便瞒不住了。
顾罄对此一清二楚,要不是事情紧迫,她不会打乱原本计划,另辟蹊径,找到何舒文,跟后者争取lin合同的事情。
您肯定没有同意。顾罄用的是肯定句。
何舒文一挑眉,低眸抿了口茶水,语调中沾上冷意:当然不会同意,他们求的是宫维
宫维是何舒文后妈,当年阻止何舒文和家境一般男朋友结婚阻力之一。
何舒文显然不想多提宫维这个人:我虽没有同意,却不是你侥幸的理由。郭家的人搭上萨沙,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何舒文站起身,走到不远处一排的古董面前,长眸一扫:小罄,你需明白,说服lin老师这件事刻不容缓,你把唐朝镶金兽玛瑙杯拿走,换这些物件不定投其所好。事情办不办得成两说。
顾罄:我明白。
见她执意要收回去,何舒文倒没有继续劝,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约?
顾罄:有劳,明天。
何舒文:这种事不是你我说了算,我得看能不能请得动lin老师。
122
米童今晚请吃饭的地点是港城有名的高档餐厅, 厨师擅长粤菜。
餐厅生意很好,上过电视节目。
所以慕名而去的旅客特别多,尤其是荷里活道每天人流量大, 这里的生意比大型商场还要更好一些。
两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餐厅外再一次排了长龙的队伍,需要排队预约。
米童尴尬的去前台取号,说是请人吃饭, 到头来像是请人等位的。
米童不好意思, 跑到一边奶茶店买了两杯杨枝甘露, 递给凌妤一杯。
好在多年的闺蜜, 凌妤虽然桀骜不驯了些, 但对自己人相当宽容。
两人坐在外边的长椅上嗦奶茶的功夫,米童的手机响了起来。
三分钟后。
米童从拐角走过来, 她捂住听筒,冲凌妤扬了扬手机。
大使馆何女士找你。
凌妤微微错愕:谁?
何舒文的电话先是打到环球杂志社老总私人手机号里, 再转接到米童手中。
对于凌妤的私人号码,环球杂志内部保护的极其严实,如果不是何舒文身份实在过于尊贵了一些, 这通电话不会直接打到米童这里。
米童简单覆在凌妤耳边交代了事情始末,因为何舒文动用的是总裁的面子找凌妤,米童不方便多说,只提醒道:应该有事情相求,你不想接话茬, 推到我这里。
没事。凌妤嘬了口西米露, 将电话接过来, 笑的像个妖精, 米童一愣, 下一秒听见凌妤捂住听筒:我刚好也有些事情找她谈。
*
电话里谈事情,自然不如见面来的方便利索。
凌妤前几天还在想找何舒文帮忙的事情,没想到对方主动找上门。
她要对方帮的是大忙,不确定这位翻译官能不能答应。
不过看在女朋友每天那么迫不及待宣誓主权的份上,凌妤觉得就是自己豁出脸面,也要把何舒文这回的请求先给应下。
接着让她去帮女朋友铲除敌人。
这么想的,何舒文在电话里打太极,说是想请她去吃个饭,凌妤满口答应。
甚至很好说话的答应见一见何舒文口中的小朋友。
既然是您的小妹妹,那也就是我的。凌妤自来熟的回复对方。
这件事算是就此敲定。
鱼藏内,何舒文收了电话线的功夫,眼底掠了层诧异。
顾罄问:怎么说?
答应了。何舒文语气迟疑:出乎预料之外容易。
顾罄收起茶盏,对上何舒文半疑惑的眸子,替她解惑:有两种可能,一她对你有意。二大约反过来有求于你。
何舒文一愣,拿起藤椅后抱枕砸向顾罄:还不赶紧回去,晚了你小女朋友生气,你又该找我倒苦水,
顾罄接住抱枕,哂笑:舒文姐,见笑。
何舒文晚上要去一趟何家老宅,简单把约好的地址告诉顾罄,招来助理,手捧鱼藏捞到的茶叶,矮身从后门走出鱼藏。
*
翻译官何女士的一通电话,令凌妤暂时没了吃饭的心思。
她托腮思考了好半天,把女朋友带过去的可能性有多大,由于萨沙那件事,凌妤不清楚具体运作,她既然要找何舒文帮忙,必定是要把顾罄合作的要求说清楚。
想到这里,凌妤歪头问米童:你说,lin的身份该不该跟顾罄坦白一下。
她不知道?米童手一抖,尾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心里直呼好家伙,都跟人在一起了,还披着马甲过日子。
凌妤懵逼点头,懒散的打了声哈切:才好上,而且我不太喜欢暴露自己的二次元身份。
可她不是别人。米童揪住等位号长方形的小纸条,冲一脸无知的凌妤摇头叹气:她是你老婆啊,鱼鱼,你这种行为跟背着老婆在外边藏私房钱,吃喝拉撒全靠着老婆的软饭女有什么区别?
凌妤撩开眼皮,似乎是有些过分,她曾经对分手的假男友都能一掷千金的阔绰。
但对顾罄,好像的确是,一直在吃人软饭。
而且兜里还揣着顾罄数不清字数的巨额银行卡。
作为等价交换,凌妤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确是什么都没给顾罄买过,吃软饭的帽子被顾罄悄然戴在头上。
她竟然没察觉到,想到这里,凌妤受教的点点头:你放心,我今晚必定向她坦诚。
*
时间逼近十点。
回来的有些晚,凌妤轻手轻脚换好鞋,站在顾罄家玄关处,客厅内,无光,乌压压一片。
这个点儿了,以为顾罄还没有回来。
凌妤将千格鸟方块包放在挂在衣帽架上,打算回头去隔壁自己家里拿点备用物品。
刚一转身,身后传来响动,顾罄从浴室走出来,长长的湿发滑至腰间,头发蓬松算乱,水珠顺着发尾没入宽松的睡袍里。
凌妤。顾罄喊住她:帮我开下灯。
壁灯就在顾罄右手边,微侧身就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凌妤一时没搞清楚她忽然这么娇气的逻辑,但好不容易被顾罄依靠着,作为各方面都很行的凌妤翘了翘唇,索性将背后的门拍上。
转头走到客厅壁灯旁边,摁开了头顶悬挂的水晶灯。
强光带来短暂的迷蒙后,凌妤视线条件反射扫了扫客厅。
下一秒,愣在原地。
烤瓷白漆茶几上,摆放一件俏色玉雕。
这份杯体的玉雕跟下午范六拿出的两件仿品形状相似,但灯光下,缠丝玛瑙的色泽透出红白相见的玛瑙细纹
杯尾雕刻羊形兽首,依色而制,纹理色泽透亮,当年的工匠也只是因为这两罕见的玉料雕刻,近现代缠丝玛瑙镶嵌玉中的玉料已经很难再见。
因此即便范六手艺出色,做出来的这件仿品也没办法达到开门货的震撼。
凌妤记得整个港城甚至全球就这么一件真迹,它的价值早就高于收藏。
就连鱼藏得到这么一件宝贝,也是因为其背后不知名老板在某次慈善晚会中,捐入了大笔扶贫资金。
凌妤愣了下,凑上前去,认真的看了一眼,记下来几处细节上的雕刻纹路后,也不太确定顾罄买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她迟疑了几秒:要我帮你把防护罩盖上吗?
唐镶金玛瑙玉杯价值贵重,就这样大喇喇摆放在客厅,显而易见的落灰
凌妤自己倒是没什么,她替范六心疼。
顾罄绕过组合沙发走过来,圈住凌妤盈盈一握的细腰,定定看她:不是喜欢吗?
凌妤啊了一声,看见顾罄长睫半垂,托起那枚小玉杯递至凌妤怀里。
两人之间隔着一只易碎的价值三十亿的古董。
凌妤疼的心肝颤,正担心这玩意儿从中间的缝隙中坠地。
她心惊胆战抬手欲将小玉杯接住,顾罄的唇忽然覆了上来。
柔光之中,顾罄的心跳声和凌妤心惊胆战的跳动评率合在一起。两人胸口之间托着这么金贵的个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