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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陛下虽要保三皇妃性命,却未全然信了三皇妃。此番遇刺,亦可能是特意安排, 为救三殿下脱身。
    半个时辰后。
    太医与嬷嬷抵达三皇子府,府门打开,只觉里头寂静的像一座荒宅,愈是往里走愈觉僻静,来往间,甚至不见几个下人。及至三皇妃所在云间院,这冷僻终于褪去些,可屋门打开,双腿将将迈过门槛,便嗅见还未淡去的血腥味。
    太医闻着这样的味道,便觉不好。
    果然,嬷嬷入内查探,回身便与他道:“皇妃伤于胸口处,距心脉不过一指。”
    太医心下一沉,与候于一侧的石竹道:“令皇妃受伤的东西可还在?”
    石竹忙取来箭矢。太医见利箭末端残存的血渍,又见那丫头看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似的看他,顿了会儿方道:“皇妃所用的药方也拿来我看。”
    石竹又是迅速拿来。然太医看过,心下又沉了一分。以他所断,皇妃的伤口差一点便是要命。偏偏伤患乃是女子,不便查看伤口,想要诊治,更是麻烦。
    他细细探过脉向,眉头拧了拧,又与嬷嬷道:“还请嬷嬷细细查看皇妃面色。”
    不一会儿,帐内传来嬷嬷的声音:“三皇妃面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瞳仁略显混浊,只这鼻息略有些重。”
    “正是。”他暗自舒了一口气,“三皇妃可是用过参须?”
    石竹赶忙道:“是是,先前请的一位大夫,他说皇妃伤势不好分辨,但以人参吊住性命总是对的。正好皇妃的嫁妆里有从前陛下赏赐的人参,便煮了整个为皇妃服下。”
    “嗯。”太医淡声应着,心下已然有谱。
    他行至桌边写下药方,如何与陛下回话心下也有了打算。
    不一会儿,便将两张纸分别递于那忙前忙后的丫头:“这一味要磨成粉,做成药膏搽在伤口,这一味一日一剂。”
    “是是。”石竹忙不迭应着。
    随后,太医提了药箱,只等嬷嬷自帐内而出便要离去,忽的听着一声低唤“殿下。”
    那声音微弱,在这僻静的室内却是听得清晰。
    石竹急忙奔到床前,喉间已然成了哭腔。“皇妃您醒了,您终于醒了,您可要吓坏奴婢了。”
    嬷嬷本打算走,这会儿不得不多留片刻。她见床上之人仍紧闭双眼,哪是醒来之状,倒像是意识混沌下的梦呓。
    果然,三皇妃再是勉力开口,仍是呼唤殿下。
    石竹哪晓得自家皇妃并未真正醒来,只急切地回应着:“您放心,殿下没事的,他一定没事的,您要保重自个才是啊!”
    嬷嬷见此般情形,不便多留,当即福身道:“奴婢告退。”
    石竹本就扑在床前,这时忙错过身子,双膝跪向嬷嬷与太医的方向:“多谢嬷嬷,多谢太医。”
    太医道:“臣之职责所在。”
    嬷嬷亦是上前搀扶:“姑娘快起身吧,日后三皇妃还要姑娘好生照料。”
    言罢,忽见床上之人似是被什么勾扯,眼晴竟缓缓地睁开一条缝来,虚弱直接地开口:“嬷嬷……”
    “石竹,可是宫中太医来了?”
    石竹忙又扑到安若跟前:“是啊皇妃,是陛下令太医来为您诊治。”
    “陛下……”安若又是低低道,呢喃过后眼底豁然冒出微弱的亮光。回光返照般说了句,“殿下没罪,没罪。”
    这话却不是他们做嬷嬷和太医的能够言说。嬷嬷忙道:“三皇妃,此事自有陛下圣裁,您好生将养身子才是。”
    安若却似糊涂了一般,仿佛全然听不着嬷嬷所说,自顾自道:“求陛下,求陛下让儿媳见殿下一面,求陛下,殿下,殿下没罪。”
    说过,忽的沉沉地闭上眼。石竹眼瞧着这般情景,慌张的就要哭出来,却还要先一步望向嬷嬷,哑着嗓子说道:“嬷嬷勿怪,皇妃这是,这是……”
    这是如何,她偏又说不出来,只难过的想哭。
    嬷嬷轻叹一声:“三皇妃重伤,梦呓罢了。”
    石竹紧咬着唇,连连捣着下颌。送走太医与嬷嬷,又是赶忙嘱咐姜嬷嬷熬药,她自个守在皇妃床前,片刻不敢离开。
    屏风外,暮霄看着那道徘徊的身影,眼睛险些都要晕了。终是沉沉开口:“你不用太过担心,皇妃并未伤及性命。”
    石竹正一口气憋着,猛地被人点火。她大步行至外头,一双眼狠狠地瞪着他:“是不要命,你亲自射的箭,自然知道不要命,可皇妃现在是半条命都要没了。”
    暮霄默然想着,这事非他所想,乃是皇妃下令。
    然这话头还未出口,便见石竹眼泪珍珠一样滚落,这一整宿她哭了数次,再哭眼睛怕是要坏。
    话头顷刻咽下,他紧抿着唇,思索着该如何宽慰。然思索了好一会儿,只觉那些空话都是无用。末了,只是寂静站在她身旁。
    不妨石竹这端哭罢,像是忘了方才凶他,自个抽了抽鼻子,又是仰着脸问他:“对了,方才太医与嬷嬷来,我装得像不像,可漏了破绽?”
    暮霄忙道:“既是真的受伤,何论像不像。”
    那便是像极了,石竹略略松口气。
    是夜。
    安若终于缓缓苏醒,她微微侧头,望见屏风上一团昏黄的光晕。屋内极暗,石竹想是为了让她睡得好,只燃了一枝烛,且还放在屏风外头。她无法分辨现下的时辰,只隐约可见那光影外似有一个人影。
    “石竹。”她勉强开口。
    那人影猛地一动,立时起身来到内室。
    “皇妃您醒了!”
    安若只见石竹身子略有些不稳,行得近了又瞧见眼底血丝。为了守着她,石竹怕是一直没有休息。
    然眼下一时也顾不得,只问道:“陛下可允了?”
    “允了允了,太医走后宫中很快就传来了消息,待您身子好转,允您见殿下一面。”
    “那快些准备吧,咱们现在便去。”她虽知楚元逸多半没事,可现世与从前已发生许多改变,说不准就是性命堪忧。
    她挣扎着就要起身,石竹忙摁住她,一面道:“皇妃,已经这个时辰,咱们就算去了也见不到殿下,还是明日再去。”
    却是她糊涂了,明明知道天色已晚。
    “皇妃,奴婢去为您端碗粥来,您躺了整日,不吃东西可不行。”
    “嗯。”她轻声应着,而后就着石竹的手臂小心坐起身。石竹很快折回,手上汤碗还冒着热息。“这粥你一直在火上温着。”
    “奴婢不知您什么时候醒。”说着,忽然又哄小孩儿一般,“皇妃,这是专门补血补气的药膳,可能有些苦,不过我备好了糖块。”
    安若失笑,她原先厌烦吃药,实在是连着吃了多年,实在倦了。眼下真的受伤,自然要尽快恢复。
    “我口中本就苦涩,不妨事。”说罢,便以右手接过汤碗,一口入喉,到底皱了皱眉,只是尚能克制,不会儿便用了干净。漱口后,口中放入糖块,紧蹙的眉目才松缓些。
    “扶我躺下,你快些……”石竹眼下乌青,便是这样昏暗的光,也看得清晰。
    然话未说完便听得外间传来叩门声。
    石竹忙起身去看,是姜嬷嫬。姜嬷嬷入内,开口道:“禀皇妃,观南公子求见。”
    石竹道:“皇妃不是说过,谁都不见。”昨日石榴来尚且不曾让她入府。于观南前来,怕是为着听竹轩那位,如此,更是不能令他入内。
    “奴婢明白,也与观南公子说明,奈何他死活不走,奴婢便来问过皇妃。”
    安若明了,姜嬷嬷自有法子令他离开,可那法子用与不用却是要问过她。遂道:“石竹,你与嬷嬷同去,请他走吧!”
    石竹应下,与嬷嬷一同行至府门处。嬷嬷将府门拉开一面,石竹一眼便见一清风明月般的公子挺立于门前。那一袭云山蓝,和着微风浮动的衣摆。石竹知道石榴因何喜欢他,这样的男子,怕是京城许多女子都暗暗喜欢,只是因着他的身份,难以宣之于口。
    然她来撵人,尚未开口,那男子便是双手一环,以最温文儒雅的姿态微微躬身:“姑娘可是石榴的姐姐?”
    “小生曾辗转得一山参,以求报皇妃恩情。”
    第54章 观南
    他从身后拿出小小的包袱, 包袱里放着一只锦盒,锦盒打开可见一块极素净的帕子,展开那帕子, 才是类人形的山参。
    这样的小心翼翼,平白显得十分用心。
    石竹平和的面目立时冷了下来,她道:“我家皇妃与公子素不相识,谈何恩情?”
    “这……”于观南一脸懵懂, 却未有受挫之意。“小生失言, 还请姑娘见谅。小生实是有事求见皇妃。”
    于观南道出真实目的,石竹却未有兴致同他迂回, 当即道:“公子可是耳力不好?莫非是公子另有亲人在府上做活, 公子报上名来, 我叫她出来见你。”
    如此,近乎于戳穿。于观南脸色当即难看起来:“没……没有。”
    石竹利落道:“日后也请公子谨言慎行。”
    确认于观南不情愿离去, 石竹方才返回云间院,见安若仍未睡下,方小声禀告:“皇妃,于公子走了。他应也是觉着咱们皇子府要倒, 不放心听竹轩那位。”
    “嗯。”安若低声应着, “快些睡吧!”
    她自个眼皮亦是愈发沉重。脑中转过, 不过是殿下小心看护的女子, 怎能在她的看护下受人搅扰?不过这位于公子倒也有一分诚心, 他漏夜前来, 而非青天白日闹得人尽皆知。
    石竹在躺椅上歇下, 皇妃身子没有大碍,她倒被这位于公子搅得一时睡不着,反复思量, 只觉得石榴前路艰辛。
    然脑筋一转,忽的惊觉出另一桩事来。于公子喜欢苏姑娘,苏姑娘心上有殿下,殿下的皇妃乃是自家小姐,如小姐再喜欢了这位于公子,可是走了一条环路,比那唱戏的还要令人惊叹。
    石竹忙甩甩头,闭上眼酝酿困意。
    翌日清晨,安若就着石竹与姜嬷嬷两人的搀扶安稳坐上马车,暮霄亲自驾马,以求尽可能少些颠颠。然而不过一会儿,安若昏沉间便听得暮宵道,“皇妃,有人拦路。”
    坐于安若一侧的石竹撩开帘子,正见昨日那袭蓝色衣裳。“是于观南。”他站在路中央,摆明是要以自个的身体做赌,拦下他们的马车。
    安若依旧闭着眼,只发白的唇瓣一启一合听不出情绪。“石竹你去驾车,暮霄将人挪开。”
    音落,石竹迅速移身到帘外控制车马,这马温顺,也无需费什么力气。暮霄只瞅准时机,在马车将要撞向于观南时,先一步飞身向前,挪物什一般将他掠起挪向街边。
    待于观南回过神,马车早已远去。
    很快有人凑到他跟前,“公子方才怎么了?这般不小心。”
    “是啊,这富贵人家的马车可是不看路,公子可要小心才是。”人们说着,仿佛不曾瞧见正是那马车之上的人将于观南救下。
    于观南回首作揖:“多谢诸位,小生还有事,先行告退。”
    待他远去,后头层层叠叠的声音却又换了说辞。一人道:“我也是没见过如此不长眼的人,青天白日站在马车跟前。”
    “莫非是受了挫,过不惯咱们寻常人的日子,只喜欢以色侍人。”言罢,周遭顿时一阵大笑。笑过,又有人揣测,“也不知是哪家小姐替他赎了身。”
    “小姐?我怎么听那掌柜的说,去送银两的是位公子啊!”
    “啧!”那人又是冷哼,“掌柜的收了那么多银子,早就被封口了还能让你听着。”
    ……
    马车一路行至天牢,安若才被石竹轻声叫醒,下了马车,便见天牢门口正站着一位大人,不知几品官衔,他将看牢门的打发走,亲自领着安若往里走,一面走,一面自顾自说着:“皇妃金尊玉贵,想是不曾来过这等地界。”说着,又是叮嘱,“皇妃小心,这儿有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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