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挂了电话, 不知道他又想起什么, 给沈祁言拨回一通视频电话。
他没第一时间把镜头对着程以岁, 而是充满威胁意味的跟沈祁言说了一句:“哥, 希望这不是你最后一次见到她。”
接着, 他不等沈祁言回复, 直接把手机的后置镜头对准她。
从这个动作来看, 他应该已经把摄像头切换了。
程以岁曲起腿, 两只捆在一起的手撑着地板, 小腹用力撑着,挣扎着坐起来。
她找到摄像头的位置,皱着眉, 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她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眼睛周围,只为了向他传达一句话。
别来,他的目标是你。
报警。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挲声, 程以岁看不到屏幕,不知道沈祁言在做什么, 只听见他沉沉地松了口气,声音依旧温柔:“姐姐,原谅我这次,不听你的话。”
闻声, 程以岁心疼的发紧,眼泪倏然落下。
他一定吓坏了,却还要顾念着她的情绪,在安慰她。
那个傻子为了让她放心,竟然还浅浅地笑了一声,笑过后,他应该还有话要说,但是祁桥却没给他这机会,再次挂了电话。
他手一松,已经碎了的手机重新掉在地板上。
满室狼藉的的偌大房间像是城市里的一隅不为人知的废墟。
轰隆隆地坍塌,下陷,却又寂静无声。
因为清楚祁桥暂时不会伤害她,程以岁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她心中的恐惧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挣扎后的疲惫。
余光里,她看到同样经历过一番搏斗的祁桥已经累到虚脱,他从裤兜里拿出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捏在手里,后背重重地靠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冷静下来,她发现这场绑架来的毫无头绪。
这样冒险的事情,一定不是祁雨荷那样滴水不漏的人指使的。
程以岁甚至怀疑连祁桥是看到她的一瞬间情绪上了头,并没有没做好万全的准备。
所以,该怎样在沈祁言赶来之前逃脱?
察觉到她的目光,祁桥先开了口:“你应该觉得我是个人渣吧?”
程以岁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跟她说话,愣了好几秒,出于保命的动机,她摇了摇头。
可祁桥却很平静地说:“没事,你要是会这么觉得也正常,除了人渣,谁还能做出绑架女人的事情?”
拿不准他的想法,程以岁选择了沉默。
她固然想用聊天放松他的警惕,可怕哪句话说不对触碰到他的逆鳞,她不敢贸然接话。
祁桥似乎很想跟她说话,又问:“绝望吗?”
程以岁想了想,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这种绝望,我四岁的时候就体验过了。”前半句话,祁桥还是正常说的,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他忽然发疯,尖叫着拿着手里的军刀划烂地毯,“都他妈觉得我才是人渣!那谁他妈知道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啊!在他沈祁言出国留学,吃香喝辣的时候,我在干嘛?我在挑大粪!你知道什么是挑大粪吗?我他妈就要靠挑大粪的几块钱过日子!就因为拐我的那家穷!”
他说着还不够,跪着爬到程以岁面前,用力摇晃她,逼她做出反应:“我那时候才多大啊!十几岁啊!我他妈为什么要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啊?如果沈祁言不把我弄丢,我至于活成现在这样吗?”
程以岁纤细的身子快被他摇散架,整个人摇摇欲坠。
祁桥的情绪来得太快,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能咬紧牙关忍着。
“对,你们都光鲜,都是人上人!只有我是人渣!”祁桥暴瘦的身材下藏着虚弱的体质,摇了她几下就累了,他把她放下,一只手锤着胸口,像是质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可我上的起学吗?我有学历吗?我他妈也想去考古,去打球,有人要我吗?是沈祁言把我害成这样的,他沈祁言欠我一辈子,他不该补偿我吗?”
程以岁被放下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双手背在身后撑着地,拼命咽口水,抑制住想吐的感觉。
在一次一次吞咽口水的动作中,她脑中的迷雾逐渐散去。
她明白了祁桥说这些话的目的。
祁桥活在仇恨里这么多年,与这世界格格不入,他太渴望被理解。
绝对钳制的悬殊下,他对程以岁其实非常放心,因为他知道程以岁一定会听下去,且不敢反驳他。
可是,人一旦有了目标,也就相当于有了弱点。
“你出现之前,沈祁言从来就没对我这么冷漠过!”祁桥猝不及防把刀弹出来,抵在程以岁的肩膀,“就是你,是你不让他给我钱!”
“祁桥!”程以岁惊叫,尖锐的刀尖已经穿过薄薄的衣料,扎到她的皮肤上,“祁桥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祁桥抖着手,发了狠地举起来。
“祁桥!”程以岁喊他,刚刚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没有放过,千钧一发之际,她找到了他话里的漏洞,“祁桥你听我说!”
可祁桥已经激动到听不进去一个字,眼看着他手里的刀越举越高,程以岁绝望闭眼。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只听到了刀“噗”的一声扎进了软弹物体的声音。
祁桥最终不敢对她下手,用力把刀扎进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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