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遍遍的回想那一个,从前没有被我真正接受的男人。
坐到晌午时,门打开了。
男子走出来,看到我,我们彼此都傻了眼。
我站起来,面对他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看了我许久,哑着声说:“你怎么才回来啊。”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我以为他走了,走了就是走了,永远不要我了。
可原来,他就在原地,等我回去找他。
他说:“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找过很多地方,回过海月寨,后来我想,可岚身体不好,你一定还留在金陵城,所以我又回来住在这里,我赌你会回来看看的。”
我抱住他,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他。
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他,我愿意把我不堪的过往说给他听,由他来决定要不要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我要他的怀抱,要他的心疼,要他的宽慰,也期待他坚定的跟我走下去。
然后,我应该带他去见我爹娘,告诉他们,这是女儿选择共度余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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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阔在太师府的高门前,有一些胆怯。
他没有想到我爹是太师。
他只看得出我姨母姨父是权贵,却不敢想象他们是帝后。
更不敢相信我曾是太子妃,我的可岚是皇孙。
我说:“你怕了,现在反悔也来得及。”
他用了好多时间才消化这件事,然后对我说:“当初离开海月寨你就告诉过我,金陵城有豺狼虎豹等着你,我没有怕。”
我牵起他的手,带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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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娘特别开明,他们没有看不起楚天阔,还为我们办了个小小的婚宴。
一切从简,我却很满足,他亦是。
姨母来闺房为我送嫁,她握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是她错了。
她说傅云从在那里跪了很久,跪晕了,醒来又跪在那里,直到腿膝肿胀得跪不住了,才被皇上带进宫里去。
太医应当不会让他废了。
我笑了,还说:“姨母要是诚心来送嫁,就别提傅云从,大喜的日子多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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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房那会儿,楚天阔格外紧张害羞。
他哄着我说别怕,自己却脸涨得通红。
啧。
朱帐赤绸,红烛摇曳,身下是百子千孙被,外头是祝福我们百年好合的宾客。
这种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体感真的不错,我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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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我爹有帮他,不然楚天阔的布料生意不能做的如此顺利。
仔细想来,我的人生也没有那么糟。
至少我的父母真的不错。
邱瑶夕当年名声受辱,她父母逼她自尽。
我的父母没有,他们没有刻意的安慰我,却也一直站在我身后,只要我回来,他们就张开臂膀让我依靠。他们偶尔也会不支持我,却永远尊重我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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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后,楚可歆出生了。
满月礼上,可岚跑来拿给我一块月形玉佩,她说是表舅送给妹妹的。
我给可岚戴上,“妹妹还小,这个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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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过得不错。
楚天阔即便有了自己的女儿,依然待可岚视如己出,并无不公。
他而且过于善良,常常宁可委屈了自己女儿,也不会让可岚伤心。
或许不是他真的疼爱可岚胜过其他儿女,只是他要我心里不存遗憾,可岚没有爹终究会是我的遗憾,不过现在没有这个遗憾了。
可岚很黏他,每天还喊八百遍爹爹。我打心里面就觉得,这孩子本就是我跟他的。
可岚本叫李可岚,现在叫楚可岚。
十年里,我为他怀了四次,生个五个孩子。
其中一胎是双生,嘻嘻嘻。
孩子们偶尔也让我操心,比如某个女儿爱往外跑,十三岁就有跟男子早恋的迹象。
楚天阔对女儿说,你们可以发乎情止乎礼的来往,爹爹不拦着,如果他欺负你还辜负你,爹爹随时准备为你蹲大狱去偿命。
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他当初杀了傅云从的心一定有,是我不孝。
是我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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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皎六
人生还是厚待了我。
我出生便是贵女,从小锦衣玉食,未尝人世之苦。
尽管某段过往不堪入目,也让我遇到了疼我惜我的楚天阔,我们圆圆满满走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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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傅云从原形毕露,仗着我死了,无法再说个不字,欺负楚天阔,来楚家抢棺木。
他说,他做太子之时,我便是太子妃,我是他原配发妻,必然要迎回皇陵与他同椁合棺。
他还当着可岚的面,对着灵堂里所有的人宣告,可岚是他的骨肉,他会带出去认祖归宗。
傅云从剑指我夫君,锋利剑尖刺穿他眉心,浓血自他眉心淌下,滑过鼻梁,落至唇边,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楚天阔以身挡在我棺木前,腰杆不屈半分,他眼里没有畏惧,他已是古稀之年,一身朽骨,却如磐石坚定,没有退让半步。
我灵魂还没飘远,就在那里看着,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一起生活了一辈子,我知他是真男人,可这时候我不愿他逞强。
我若是能出声,定告诉他,骸骨无用,拿去就拿去,不要为此让自己受伤。
让我欣慰的是,可岚并没有稀罕公主的身份,她徒手握住了那把伤害楚天阔的剑,瞪着傅云从,视死如归的说:“放开我爹。”
我想,这群人,也只有可岚能护住他了,不枉他疼了这个女儿一世。
傅云从厉声道:“松手!”
“你先放下!”
可岚是倔强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傅云从终究是妥协了,先放下了剑,可岚也松开了手。剑掉落在地上。
可岚淌血的拳头握了起来,恨恨地看着他:
“表舅,我娘会恨你的。”
我和天阔的儿孙跪了一地,在那哭着求他开恩。
傅云从不知是因这一声“表舅”,还是因可岚说的“恨”,神情一怔。
皱着眉头,冷淡的说:
“朕没杀楚天阔,让他活到今日,已是开恩!”
他竟然一直想杀了我夫君,我到今日才知道。
可岚给他磕头。
“我娘想留在楚家的,我娘不能跟爹分开,表舅您放过他们吧,求您!”
彼时,太上皇皇太后都已仙去,我父亲也不在人世,傅云从的话无人敢违抗。
终究是身为辅政大臣的崔佑启,拿着姨母留下的懿旨,当众宣读。
姨母的懿旨中严令,傅云从不得为难楚家人,不得扰我灵柩,甚至不能去我坟前为我焚香祭拜。
傅云从不敢相信,夺过去一字一字看了个清楚。
他狰目欲裂,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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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姨母啊。
当初我怀着可岚,她好声好气的劝我不要再见傅云从,实则视我如害她儿子的蛇蝎。
我被迫远走。
后来她又不忍儿子神伤,想让我回到傅云从身边。
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