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纸揉成了团,出门时候丢进了河里。
走着走着,就去了她的屋子前。
就突然走不动路了。
听说可岚那孩子身子不太好,总是会生病,她就常常彻夜的抱着哄着。
这会儿,里头的烛光亮着,她抱着孩子在屋子里开回渡步,身影都印在了窗棂上。
傅云从恍惚间,好像看见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在身边不厌其烦的哄着他。
“表哥,你别不开心了,我跳舞给你看。”
然后她在面前翩翩起舞,她粉色的衣裙飞舞起来,像绽开的牡丹花。
她跳着跳着,脸就红了,“表哥,好看吗?”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点头了。
但是记得她说:“表哥,我没有跳给别人看过,你是唯一的一个。”
他就被哄高兴了,真的,挺高兴的。
傅云从在她屋前台阶上坐了下来,她的脚步声没有了,她哼起了歌谣。
起初孩子会哼唧两声,慢慢的没了声。
想来是睡熟了。
她没有吹灭烛灯,灯亮了一整夜。
傅云从坐到腿麻了,站起来,最后往那屋子看一眼。
这大概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跟她和女儿在一起了,最后一次离得这么近。
他突然有些懊悔,为什么要冲动到跟阿六闹起来呢?如果没有闹起来,她大概也不会来赶他走。
就那么沉不住气啊。
“表妹,我走了。”
“表妹,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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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金陵城,是在半个月以后。
清辞差点觉得他中邪了,回来一趟跟变了个人似的。
傅云从可从来没有抱过弟弟妹妹,不过对于琼儿,他居然那么喜欢,隔三差五的要来抱抱,比绵绵过来的次数都多。
见了她的面,也是很顺贴的喊母后,不再尖锐了。
清辞几次怀疑这个回来的到底是不是她的儿子。
直到有一回,傅云从把琼儿抱在怀里,点着孩子鼻子说:“哥哥跟你好一点,你要听哥哥的话,等你当了皇帝,帮哥哥下一道圣旨,把嫂子和可岚召回来。
可岚很漂亮的,比你好看多了!哥哥就等你长大了,赶紧出息,咱们架空了父皇,趁早篡他位……”
“傅云从!”
清辞脚步声很轻,他完全没听到,走到他身边了,她才大吼了一声。
傅云从身子猛地抖了抖,怀里的琼儿还当闹着玩,咯咯笑出声来。
清辞快步走到他面前,把琼儿抱过手。
脸色很不好的对他说:“你滚,不准再来看琼儿。”
被他这样教下去还了得?
这话都还不会说的奶娃娃,教他篡父皇的位?
琼儿看着清辞,哇得一声哭出来,使劲挣脱着往往傅云从的怀里去。
傅云从要把弟弟抱回来,清辞就是不给他。
“母后就这样开不起玩笑?”
“你这是开玩笑?”
“琼儿那么小听不懂,他但凡听得懂,我也不会这么说。”
清辞被他的狡辩气得哑口无言。
她一手抱着琼儿,一手拽紧了他的衣襟,压低声音说:“你刚刚那话是谋逆你懂吗?万一听到的是别人不是我,是死罪你不知道吗?”
傅云从哼道:“明明就只是个玩笑,这要在寻常人家,啥事没有,到了皇家就成了死罪。”
清辞听得脑袋里轰轰的。
这王八崽子,她居然还以为他改好了,好到她都怀疑是不是本人了。
这么看,确实是这个讨债儿子没错了。
外头响起宫人给皇上的行礼声。
清辞放开傅云从的衣襟,警告得瞪了他一眼。
傅景翊走进来就要抱琼儿。
“怎么哭这么凶?大老远都听到了,父皇抱,不哭了啊。”
琼儿趴他怀里哭声弱了些,变成小声抽泣。
傅景翊自然察觉了清辞和傅云从两个不对劲,他问琼儿:“母后和哥哥怎么了呀?琼儿你告诉父皇,母后和哥哥哪个不好?”
琼儿虽然还不会说话,还听懂了父皇在问他事儿,他小脑袋转了一下,一根手指直直的指向清辞,嘴里还啊啊的喊。
清辞更生气了,“琼儿那么小他懂什么对错?我跟凡凡嘴上吵两句罢了,没有谁对谁错的,你这样问他,岂不是挑事儿?”
傅云从也附和道:“就是,没有谁对谁错的,琼儿不懂。”
他握住了琼儿的手指,“哥哥没有生母后的气哦,没关系的,我们的命都是父皇母后给的,母后怎么撒气都是应该的哦。”
清辞觉得自己是不是脾气不太好,这会儿竟然想打死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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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如?流
琼儿是不懂,只知道哥哥好好的哄着自己,母后一上来就发脾气了,哪里懂这个哥哥在他耳边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
她更是不敢让景翊知道实情,只能自己揽下来,谁知道这个儿子顺杆往上爬了。
只不过傅景翊也不是个傻的。
听了傅云从绿茶般的言语,傅景翊眉头皱了一下。
清辞怎么可能有错呢?有错也只会是这个不省心的大儿子。
“行了,你母后既然心情不大好,你就出宫回你落霞庄去,改日再来。”
清辞没好气的说:“改日也不要来了。”
傅景翊疑惑得看了她一眼。
清辞察觉自己的反应过激,这样不寻常,景翊是个疑心多的,一猜就能猜到大概。
再怎么虎不食子,涉及到谋逆可就另当别论了。
她这才说:“总是跟我顶嘴,什么时候不跟我顶嘴了,再进宫来。”
傅云从跟啥事没发生似的,亲了琼儿一下,恭谨告退:“父皇,儿臣改日再来。”
傅景翊点了下头。
人走了,傅景翊再问:“怎么了?为的啥事?”
“没怎么。”清辞说,“他就态度不好,我大概快来日子了,脾气也大了些。”
傅景翊想了想:“不会吧,你那日子过去了半个月都不到。”
清辞稍稍讶异,他怎么就记那么清楚?
傅景翊叫奶娘进来,让奶娘抱着琼儿,握住清辞的手,牵着她去了内室。
让她坐稳了,心事重重的看着她:“李月皎回金陵城了,你知道么?”
清辞有些惊喜,儿子回来半年不到,月皎也回来了,这是不是说明……
“是可岚病了,”傅景翊语气沉重,“那边条件不够,她带着孩子回来求医的,住在客栈里,李家她也没有回。”
清辞焦急道:“病了?怎么会病了呢?什么病?”
“江太医说那孩子是母体里落下的病根,先天不足,眼下用药吊着,也不知能活多久。”
清辞的神色久久的僵滞。
许久后,她说:“怎么不回李家,有父母陪着,也好过一些。”
月皎到底自己也还不大,本来只要孩子好好的,为母则刚,什么事都能过去,可孩子有了好歹,做母亲的那种肝肠寸断,是别的痛苦都不可比拟的。
傅景翊道:“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了个男子,他们住一起,回李家就有些招摇了,她名声本就不好,不想再多事。”
清辞想了又想,思想里挣扎了无数次,最后说:“那还是不要告诉凡凡了吧。他总是在想可岚,这个念想若是没了,我怕他受不住。”
他还想着父凭女贵,等孩子长大。
傅景翊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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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辞和傅景翊一块儿便衣去了客栈。
李月皎要行礼。
清辞忙拦住了她,“对你姨母姨父行什么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