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辞本该是心疼他的,可偏偏忍不住笑了一声。
秦承泽脸色一滞,脱襟衣的手也僵住,“你笑什么。”
“笑你说自己有顽疾,你傻不傻,也不怕人笑话。”
清辞伸手过去,替他将沾了血的雪白襟衣剥了下来,扔在地上。
秦承泽乖乖趴着躺好,嘴上嘟囔着说:“不然呢,我原是想着,只要娶过门来不搭理就成了,我盼着你会理解我。可是你一天天的再也不搭理我,我就知道,这个郡主我是不能娶的。”
清辞清楚的明白,纵使他真有有顽疾,南境王也不会替郡主拒了这门婚事的。这本就是势力联姻,无论是秦承泽还是南淮郡主,都不能反抗。
“你是秦太师的大公子,是未来太子妃的哥哥,你注定不能为自己做主。”
清辞看着他背上狰狞伤痕,太师是真下了重手啊。
秦承泽养尊处优惯了,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痛。
“这世间多少人羡慕我命好,我父亲是武将之首,我妹妹已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我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享尽荣华,却不能娶我喜欢的女子。”
药粉涂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秦承泽忍不住“嘶”了一声。
清辞下手更轻柔了些。
“你的无奈我一直都懂,可是我不愿沦为一个同别人争风吃醋的女人,我也接受不了,我爱的人与别人洞房花烛。”
秦承泽点头,“我明白。”
“所以就让我们的回忆,永远成为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吧。”清辞顿了顿,柔声道,“我还是会在你身边,为你赴汤蹈火,护你一世无虞。”
她很小很小就在太师府,与清宛、清芙三人,在山上日复一日的接受训练。她是最优秀的那个,向来一点就通,她的优秀就显得清宛、清芙很愚笨。
师父格外器重她,竭力所能的传授毕生绝学。
而她毕竟是个姑娘,她有过怕痛嫌苦的时候,她第一次杀人时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都是秦承泽不厌其烦的陪在她身边,安抚她哄她高兴。
久而久之的,她就很喜欢看到秦承泽,会期待他的出现。
清芙说她一定是喜欢上了公子。也许吧,这就是喜欢。
然后她就告诉了秦承泽,我喜欢你。
公子,我喜欢你。
那时候她才十三岁,栖凤山的凉凉微风下,秦承泽双眸中灿若星辰。
清辞,我也喜欢你。
这是他的回答。
秦承泽双臂一撑坐起来,握住了她的手,“我不要你在我身后,我要你在我身边。”
清辞摇了摇头,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儿。
她当初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可慢慢的她就懂了,什么叫生来尊贵,什么叫天差地别,什么叫大势所趋。
“我不会离开你,你随时也能找到我。但是承泽,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不要去忤逆太师,这是你的命。”
秦承泽眼尾微微泛红,眸中那一抹幽潭中诉尽无奈。
清辞按着他让他躺好,继续给他上药。
“太师已经位极人臣了,为何还要去与南境王联姻。那南境王当初与皇上争过储君之位,虽落于下风而被分封南境,可南境的富硕和兵力雄厚,终究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啊。”
秦承泽抿紧了唇,不言。
清辞又道:“太师府与太子是同气连枝的,攀上这样的亲事,真不会连累太子被皇上怀疑野心吗?”
秦承泽低低笑了一声,“怀疑了那又怎样,南境多年规规矩矩的,太子亦占尽人心和朝臣拥护,皇上还能无凭无据的废了他。”
清辞手上一顿,稍拧眉头。
“你忘记中郎将是怎样被灭族的了?你们会的套路,皇上能不会?”
中郎将与太师政见不同,又分担了部分兵权,秦太师便命清辞将栽赃之物放在了中郎将府中,又披露他与敌国联系的蛛丝马迹,致使抄家灭门。
这样的事儿,官场上并不少见。
秦承泽道:“皇上与太子到底是亲父子,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只要他没有真的谋逆,皇上不会对他如何的,这天下本就会传给太子。”
清辞哑口无言。
说多了,没准秦承泽还当她是嫉妒南淮郡主,见不得他娶呢。
只是天无二日,皇上也正当壮年,如今朝堂之上以成了太子说一不二的境地,皇上怎可容得下这样的太子和太师府?
道理都懂,只是敌不过野心二字。
“阿辞,留在我身边。”
清辞点了下头,她从来没想过离开秦承泽。她会一世效忠他,保护他,只是再也不会把他当作自己的爱人了。
他不属于她。
秦承泽见她点头,眉眼间终于有了笑意,抓起她沾着药的手按在自己赤条条的胸口。
“感受到了吗,它只为你跳动的。”
清辞疑惑的歪了下头。
人的心不都这样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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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国丧
“臣惶恐,不得不面见皇上请示啊!”
翰林将军跪地,双手高举一张纸。
钰公公接过,躬身呈给皇上。
皇上这一过目,十二旒冠冕下脸色越来越沉。
“这是朕让太子陪朕去华山祈福的路线。”
“是的皇上,”翰林将军诚惶诚恐道,“太子拿着这张地形图来与臣商议,让臣在这条路上暗埋兵力,随时听候太子行事。”
皇上冷哼。
“好,真是个好太子。”
宸妃给他出了主意,在出游途中安排人假意行刺,试探太子的忠孝。
可没成想,这门还没出,太子率先部署起来了。
“太子让你部署兵力,你就听他的按部就班,随时向朕汇报太子的动向。”
“是。”
翰林将军退出御书房。
皇上盯着面前的一堆奏折,胸间恼意乱窜,一掌拍在案牍之上。
“这个逆子果真等不及了!”
太子这几年尤其张扬,风头不断,果然是不安分于储君之位了。
钰公公惊慌跪下,“皇上息怒啊,既然出行有险,是否取消……”
“去,当然要去。”
皇上冷冷道,“难不成还等到南境王的女儿嫁进太师府,到时更不好对付这个逆子。华山路上,朕要让这个逆子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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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淮郡主的喜轿已到了金陵城外,金陵城中,却发生了一间塌天大事。
国丧之钟震破天宇,久哀不绝。
“太子竟然干出杀父弑君的事儿,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仁德都是假象!野心才是真的。”
“这下好了,皇帝遇刺身亡,太子将伏诛,这皇位由谁来坐?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清辞在茶馆中听着人声鼎沸,心中道了一声可惜。
可惜了,国丧期间不可嫁娶,眼见着明日秦承泽就要娶妻了,今日就变了天。
太师府立刻把跟太子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什么二小姐将做太子妃,那都是先帝和皇后的意思,可不是太师府的意思。
不过如今的形势,大伙儿都关心着谁来做这个新帝,没人有空去管太师府如何。
就是有意针对,也不能在眼下朝局混乱的情况下对太师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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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潮湿弥漫着腐臭味的天牢中,傅景翊由狱卒带着路,一步步走向太子所在的水牢之中。
太子瞧见他,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脸上,扯起一抹扭曲的笑容。
“我完了,也轮不到你,你过来瞧什么笑话。”
傅景翊抬起衣袖掩面一拂,放下衣袖时,顿时变了张面孔。
这张脸嶙峋崎岖,奇丑无比,却是废太子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你,你,是你!”
肮脏血污的脸上掠过惊慌,既而恼怒,愤滿,“原来是你!”
傅景翊撕下假面,放置在烛火上燃烧殆尽。
不消只字片语,废太子便慢慢的明白过来。
“所以……所以你并不是在帮我,你让我得民心,让我打胜仗,让我出风头,让我娶太师之女……你是在捧杀我!”
傅景翊淡淡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