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的冷汗蒸发后粘腻而冰冷,梦中的细节在梦醒后开始模糊,濒临死亡的体验犹在心头震荡。她抚上心口,那里撕裂般的痛着。她高叁熬夜学习一度撕裂般跳动的心脏又痛了,是因为梦里那即将当头劈下的利剑?
周玉翎反复深呼吸,暂时压下心头的难受。
她拉开房间厚重的遮光窗帘,阳光一下子就占满了整个房间的角角落落,包括房间的主人。周玉翎缩回床上,看了下床头电子钟的时间,12:11。
打开手机,今天晚上有叁个班一起办的谢师宴,班长早上八点多就在群里吆喝大家晚上谢师宴一定不能缺席blabla……
周玉翎无奈一笑,退出翻看其它留言讯息去了。
初二时一场瘟疫席卷全球,国内严加管控下人心惶惶了两叁年,她们这些还在上学的学生更是实在地度过了不是在家上网课就是在学校宿舍上网课的叁年,直到她们高叁时情况才有所缓解。然而大家多年上网课,心野了,高叁花了好一段时间才调整到备考状态。
痛苦地备考一年跨过了毕业升学考试的门槛,她们终于迎来了解放。班长——惯来喜欢在各个地方显示一下自己“博学”的一个戴眼镜的瘦弱平头男生,他不知道哪里找到了早年高中生毕业都有名为“谢师宴”的宴请老师的风俗习惯,提议组织了这一场谢师宴。
周玉翎原以为大家叁年满打满算同一个教室上课的时间都不到一年,考完试自然各自散去,哪知道好事者声量那么大,一群成绩不怎样班群插科打诨有一套的同学举四肢赞同,导致一向没什么话语权柄的班长这次的“馊主意”意外得以通过。
周玉翎按着太阳穴,她和班里的那些同学交流有限,一大半停留在其名其貌一直对不上号的状态——那些其貌不扬的萍水相逢的人她也懒得腾脑子给他们对上号。是以她对谢师宴半点期待都没有,和一帮子不认识的人吃一顿饭,席上还有老师,啧。
周玉翎烦得很,可又不得不起身收拾仪容仪表。
“玉翎,你不是要去参加谢师宴吗!”蕾妮的大嗓门穿透卧室门。
周玉翎用皮筋草草扎了头发,应道:“我起来了。”说着话就出了卧室。
卧室门关上,一条白色黑纹的尾巴伸出床底,摇啊摇。
***
等周玉翎吃过午饭,梳洗吹发,乘公交抵达约好的摆宴的酒楼宴会厅,隔壁班的同学——貌似是一班或者叁班?周玉翎和他们不是很熟不太确定——已经坐满了一桌半。她目光来去流转,好不容易找到一桌人员零零星星,有熟悉面孔的。
略显尴尬地问过旁边的女生座位还没人占周玉翎才拉出椅子坐上去,周围投来的各色目光让她如芒在背,强忍着不再问那个女生自己是不是脸上或者背后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多了些“意外惊喜”。
岂料那个女生是个自来熟,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就拉着她熟稔地说话。周玉翎尬笑地应和这个女生讲的一些关于她的,她从来不曾听过的八卦——闫梨她到底几点到啊!
没错,闫梨也是这次谢师宴的参与学生。因为这次谢师宴参与的班级分别是同届的大部分老师共用的一班、叁班和五班,而闫梨和周玉翎分属叁班和五班。卢晓鹿所在的六班和她们共用的只有历史和化学老师,因此并不参与此次的谢师宴。
卢晓鹿逃过今天逃不过后天,她们班竟然闻风跟了一把也要搞谢师宴!还在她们谢师宴后天!卢晓鹿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是悲愤的,她得单刀赴会了。她考完试就在小群里怒骂周玉翎和闫梨没有姐妹情谊,闫梨欢快地和她抬杠,周玉翎则看情况在中间充当和事佬。
六七年的情谊,叁人已经可以算是情同姐妹,虽然卢晓鹿和闫梨时不时就会互相抬杠吵架,但是当年她们不小心给卢晓鹿发现自己两人暗中做的那些“试验”,两人一鼓作气拖了卢晓鹿下水一起搞事,叁人的感情就有了坐火箭式的增长。
约莫这就是传说中一起偷鸡摸狗的情谊?
叁人约了趁暑假长,找个暑假工玩玩顺便赚点零花钱,然后去闫梨姥姥住的乡下老屋一趟。
周玉翎应付着不熟的女同学,忽闻一个男声叫她的名字:“玉翎。”一片阴影罩住了她。
周玉翎皱着眉毛抬头仔细端详来人,啊,是她考完试就隔着网线分手的前男友,同时也是女同学嘴里和她一起被八卦的人。
男生站在周玉翎座位旁边,一脸为情所苦的愁云惨淡。周玉翎疑惑地问道:“杨星海,你找我?”
“我,”杨星海欲言又止,“我不想分手。”
“如果是不想分手的话就不用说了。”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方才还在正主面前验证八卦真实性的女同学离得近,把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捂着嘴,眼镜下她眼中八卦的光芒大盛。
感觉到注意这边的视线在增加,周玉翎不舒服的抿了抿嘴唇。她本身一米七多的身高让她在同学间鹤立鸡群,一直以来她受到的关注和她的身高一样多,她不想再给这种不必要的关注添砖加瓦了!
周玉翎一撇过脸不欲搭理他杨星海就受不了了,拉住周玉翎的手臂道:“我们出去说。”
周玉翎被杨星海半拉半拽地拖到宴会厅外的一处过道角落,心情老大不爽,杨星海一松手,她想也不想反手就甩了杨星海一巴掌。
杨星海捂着脸:“玉翎。”周玉翎性格阴晴不定,交往时偶尔一个心情不好就动手,他被周玉翎打惯了的,是以挨了一巴掌反应平平,只是可怜巴巴地叫周玉翎的名字。
周玉翎转过脸不看他,打他的手背在身后攥成拳,她又没控制住打人了:“你找我要是因为分手的事,那就别开口了。”
“玉翎,我,我们不是考试前的周末还去学生街打枪吗,你到底为什么忽然就要分手?”杨星海固执地扳过周玉翎的肩膀,向她讨一个说法。考完试规划着约女朋友出门旅游,却被告知分手,是的,告知。周玉翎考完试隔天,毫无预兆的发了条短信“毕业了,分手吧”紧接着她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所有!毫无预兆的分手!
“我短信里不是说得很清楚,毕业了,不就是应该分手吗?”周玉翎被迫和他对视,看傻子的目光看他。毕业不分手等异地恋对方给自己戴绿帽?她的身高作为别人嘴里的谈资,揶揄她的话题就足够了,不用等绿帽给她增加关注度。男生异地恋守身如玉,某绿色app里的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又不是什么错过就没有替代品的稀奇货,分手就分呗,搞不懂他怎么这个阵仗,属实有点浮夸搞笑。
杨星海难以置信地看着周玉翎:“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为什么毕业就要分手,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按照正常剧情,不是应该他们去外地旅游大半个月,顺理成章那个啥然后他破了她的处子身,他摆脱童子鸡身份吗!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周玉翎更嫌弃他了,空有一张不错的脸,可惜是个蠢蛋:“就是趁着‘好好的’分手啊,给彼此留个不错的青春回忆。啊,梨梨,我在这!”周玉翎眼角瞥见闫梨的身影,赶紧朝小伙伴招手示意。
闫梨小跑过来,挽住周玉翎的手臂,打量了下杨星海语气不太好道:“杨星海,你跟我家玉翎拉拉扯扯的干什么?”
“梨梨我们先进去,我给你占了位子。”周玉翎在杨星海张嘴正要说话前紧急结束话题,“那个,杨星海你不用再找我了。”拖着闫梨就回了宴会厅。
剩杨星海一个人在角落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眼里隐有泪光闪烁:“周玉翎你别想就这样抛弃我!”
一团黑灰色的气体自他身体散发出,向下沉坠汇聚,变成一条黑虫。
人来人往,无人在意的角落,没有人看见的变化。
闫梨低声问周玉翎:“你和杨海星吵架了?”
周玉翎:“没,回去跟你们说。”闫梨点点头不再追问,心里已经有几分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