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寺杉君。”鹓轻声回答道,身体和声音都不再发抖了,看来已经完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寺杉君对你不够好吗?”
“没……没有。”
“寺杉君对你的爱护,难道不是无私的吗?”
“是的……”鹓忍不住用手背蹭了一下脸蛋,懊恼而且羞涩着。眠姬瞧见他脸蛋上泥土的印子,微微笑了笑,恢复温和的声调道:“在对方如此无私地奉献出对你的关爱之后,你怎能因你强加的愿望未能得到满足而责怪他呢?”
“对,对不起……呜……我不该骂寺杉君的……”到最后听到母亲温和的语气,鹓还是忍不住哭了。尾助向来的粗心他虽然知道,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便不能忍受。本来是对所有事物的粗心,渐渐的却仿佛是对自己的不够关心,不能猜出自己的心思,不能做到自己希望他做的事……确实太过分了,尾助他也只是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孩子而已啊,自己却仗着他的关爱而任性地对他进行责怪。一想到这里,鹓倍觉伤心,哭得几乎站不起来。
眠姬只好拉着他回家里去洗脸,一面告诉他,记得向尾助道歉就好。
一边洗脸,一边自我反省的鹓听到这个安慰,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可是……寺杉君不知去哪里了,他今天还会来吗?”
“真的这么担心吗?”虽然颇为讶异这两个孩子间有点不可思议的感情,但想一想也就明白了,眠姬含笑地拍了一下不太开窍的鹓的脑袋,道:“那你也可以去追他呀!”
“追……追上去?”鹓有些吃惊,不明所以地看着母亲。
“你这孩子,虽然说不能太过依赖别人,但偶尔向寺杉君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也不打紧啊!啊,我的教育还真是失败,竟然让鹓变成一个这么胆小的孩子,连主动向寺杉君坦白的勇气也没有。”这么说着的眠姬以手覆额,神情苦恼,鹓连忙摇头道:“不,不是这样。那我现在追上去好了,我并不是没有勇气啊!”
“真的?”眠姬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
鹓点头,但似乎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感觉,又怕尾助这会儿已跑不见了,只能匆匆向母亲鞠了一躬,转身跑向尾助消失的地方。与尾助凶猛的跑路方式不同,鹓轻盈的身姿更像一只灵巧的小鹿,很快消失在眠姬的视野里。
“恩,看来我真的要反省一下我的教育方法了。”眠姬一面喃喃地说着,一面用手敲着自己的额头,神色严肃地转过身去提水浇灌了。
鹓只记得尾助跑到后山。为什么呢,说什么记起有事情,明明就是骗人的,尾助不可能有事情需要到这里来做。鹓站在山后面东张西望着,皱着眉头咬住嘴唇,心里明知不应该,偏偏还是有一股委屈一直往喉咙上冲,生怕他今天哭得还不够似的捣着乱。
不准这样!鹓!每次都是寺杉君主动,这次也该轮到你了!虽然在心里拼命这么想着,但望着山后那生满杂树,绵延起伏的山丘,鹓还是觉得有点无所适从。
怎么说呢,他心里期望着最好能够一眼便能瞧见尾助的所在,直接奔过去道歉,听凭寺杉君怎样责罚自己也无所谓;可现在却需要去寻找对方。这就像一个本该有明确答案的问题,突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像尾助那样大声喊他的名字吗?鹓张了张口,发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居然没有勇气喊出那么大声。
只是张开口而已,脸就已经红了,更不用提嗓子眼里的窒息和烧灼感。果然,妈妈说得没错,我是个根本没有勇气的胆小鬼。鹓咬着嘴唇默默地向树丛里走去,竭力张大眼睛向四处张望着,希望能看到尾助的下落。但尾助打定主意了不让他看见似的,连影子也没有一个。
觉得嗓子越来越涩的鹓开始觉得,就算见到尾助自己也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都是尾助主动来找到他的,不管他在哪里,在干什么,也不管他是否讨厌自己。他生气了,尾助会自觉地哄他开心,他有什么需要,不用说出来尾助也会替他准备好……太奇怪了,寺杉君真是的,为什么以前要对我那么好,都是因为他一直那么地宠溺着自己,才让自己在他面前变得这么面目可憎的,寺杉君真过分……毫无道理地在心中想着这些话,鹓扑倒在尺长的草丛里,捂着嘴让自己不要哭出来,但滚烫的泪水已经顺着他饱满的脸蛋一路落下来,他还是抽噎出声了。
怎么能说是寺杉君的不是,明明是自己不对……在别人那里怎么受委屈也不害怕,可是寺杉君——习惯了寺杉君的温柔和呵护,才让自己在他面前变得这么脆弱,连向寺杉君坦白自己心情也不敢。寺杉君恐怕无法理解吧,以为只要不说出口,就算以后失去他的关心也不会难过的鹓的害怕。但只是这一会儿时间,鹓就明白无论说不说出来,自己喜欢尾助的心情完全不会改变。
所以,虽然难为情,又一塌糊涂地坐在脏兮兮的枯草堆里,鹓还是抽噎着叫了出来:“寺杉君!呜……寺……杉君,你在哪里啊?……”
“哎?我在这里。”抱着一棵树,正从树上往下滑的尾助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脸狼狈的鹓,心里着实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搔搔头,刚刚还想说说“被骂成是笨蛋啦”一类的气话,此刻鹓都已经哭成这样子了,他只好又把那些话咽下去,连忙朝不远处的鹓跑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