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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以深,唐尚书府却烛火通明,侍卫牢牢守着几个大门不叫人出去。
    正堂吵吵闹闹一团乱,只有沉香榭内安静温暖,两个一摸一样的男人站在小少爷的床边。小少爷刚遭了一场罪,比起平日的骄纵张扬,要更软更乖一些,他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们。
    顾淮瑜一身黑衣,头发被发带绑起来,冷静优雅的站在床边,像是光明正大来串门的。
    雕花大床上,顾景策坐在床边,搂着他软趴趴的身体,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小少爷沉默好几秒才伸手在顾景策胳膊上,用尽全力拧了一把。
    “……?”
    顾景策挑了挑眉,没有感觉到一点疼似的。
    怀中的小少爷受了罪,脸色发白,蔫哒哒的没什么精神,他眉眼间的骄纵成了让人怜惜的病色,方才似乎想掐一下他,来看看这是不是场噩梦,最后却因没力气,掐也没能掐的下去。
    他生病时又软又乖的,叫人想抱在怀里宠,但恶仆宁愿小主人永远都不这么乖。
    这话才在心中,莫名其妙逛了一圈,乖软的小少爷便眸中充满怒火的看他们,如果这时候鞭子在旁,说不定早就抽过去打死这俩狗东西了。
    「……好凶」
    顾淮瑜眸色闪过笑意。
    顾景策大手摸向唐棠的小腹,他长得人模狗样,锋利的眉峰一挑,语气也带上一丝笑。
    “我的狗崽呢,主人。”
    怀中小少爷满目怒火,显然已经反应过来了,他第一次被……被狗日,竟然是在花楼醉酒后!还是被那早就“死了”顾家大公子顾景策夺取的,而且二公子顾淮瑜,说不定……
    不,是肯定也上过他的床。
    小少爷脸色都红润了些,咬牙挤出讥讽的话:“要狗崽子去找后院的大黄狗,看看它给没给你生个一儿半女。”
    「……好好的人,怎么长了张嘴」
    顾景策心里念叨,表面却漫不经心地玩弄一缕黑柔的长发:“我看它做什么,我的子孙不都弄进主人肚子里了,要生,也该主人给我……”
    唐棠打了他一巴掌。
    他生了病,没有多少力气,巴掌轻飘飘的落在他脸侧。
    顾景策骤然停住,拧着眉心看怀里的人,见他羞愤的脸色红润,咽下了剩下的调戏,拿过白嫩的手摸了摸,好声好气:“疼不疼?”
    小少爷不答。
    这时,顾淮瑜走了过来,他之前在外站了许久,怕把寒气过给唐棠,一直没过去碰他,如今在沉香榭缓了缓,才去摸他的额头。
    他摸到了一手的汗,将手从小少爷额头拿开:“先换个寝衣,身上这件都被汗浸透了。”
    “行,被褥也换了吧。”顾景策起身,弯腰用锦被将唐棠裹起来,小心地打横抱起,站在床边等着顾淮瑜更换干净的被褥。
    顾淮瑜把潮湿的被褥撤走,手脚麻利换上新的,将汤婆子塞进去,才让顾景策放下唐棠。
    沉香榭内火盆摆了好几个,只有唐棠还觉得冷。顾家双子向来火气旺,汗水都洇湿了领口。
    他们忍着热给唐棠脱衣,巾帕擦了擦他的身体,在换上干净的衣物,到真像忠心耿耿的仆人。
    但这忠心耿耿的仆人,却是一副饿狼的性子,只要一有机会便会吃的主人骨头渣子都不剩,还大逆不道的想主人给他们生狗崽儿呢。
    唐棠被伺候的很舒服,表面却愤怒的看向他们,等男人们收拾好了,和他说话他也不搭理。
    只闭着眼睛,不管怎么都不和疯狗说话,这幅冷漠的模样,叫疯狗们快发疯了,宁可被他拿鞭子抽一顿,也不想看见他如此。
    顾景策脸色黑的滴出墨,他双手撑在床上,阴晴不定的看向唐棠,语气不怎么和善:“小少爷,你打算一辈子不理我?”
    未了又骂了一句,憋屈道:“不行,你必须和我说句话。”
    顾淮瑜站在床边,烛火的光照应在半边脸,显得更加阴郁。
    小少爷蒙着被转过身,这下连倔强的背影都没了,只剩下微乱的黑发,调皮地从缝隙里露出来。
    随后这团鼓包蛄蛹蛄蛹,将自己团了起来,以身力行给疯狗们演示什么叫眼不见心不烦。
    顾淮瑜/顾景策:“……”
    疯狗气的想杀人,他高大的身影坐在床边,压迫感如影随形笼罩着雕花大床上装听不见的人,似乎刚准备发疯,就听那被子里传来闷闷的,不耐烦的声音。
    “都滚,我要睡了!”
    清亮的少年音有些沙哑,掩饰不住其中的虚弱,疯狗身体蓦然一僵,他胸膛起伏着喘息良久,把唐棠从鼓包中弄出来,重新给他盖好被子,让他露出脑袋睡觉。
    顾淮瑜不能久留,他弯腰给唐棠掖了掖被边,起身和哥哥说声走了,便起身从窗户跳出去。
    夜色已深,小少爷到底亏了精气,在暖乎乎的被窝躺着,没一会便觉得眼皮沉重,似乎睡好长时间,中途迷迷糊糊掀开眼,隐约看见守在床边的人,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给火盆里加碳火。
    ……热的衣裳都湿透了。
    小少爷沉沉的睡过去。
    ——
    唐家最近发生了两件丑闻。
    第一件,是唐尚书的小妾毒害正室留下的嫡子,差一点便要了嫡子的命,引得皇后娘娘大怒,将那毒妇送进大牢里磋磨。
    这第二件嘛,可就是桩艳事了。
    那小妾生的女儿,竟然和大皇子在宫中颠鸾倒凤,失了女儿家的名节,还仗着大皇子的势,不将中宫皇后放在眼中。
    朝臣本想参唐英韶纵容妾室欺负嫡子,教女无方等罪名,但一想到这件事的另一位主角是大皇子,皇上的亲儿子,便只能不了了之。
    那位唐大小姐,最后也被一顶小轿,抬进大皇子府做妾了。
    众人唏嘘不已。
    然在这两件大事下,唐府小少爷的贴身下人,不知为何惹恼了少爷,被派去喂鸡喂鸭的这种小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
    春节将至,市中卖年货者,星罗棋布,百姓们计算着银钱,热热闹闹的出去采买。
    朝堂上,隆裕帝以立了大皇子为储君,但太子仅得意五日便有御史参他为攒功,将北方流民当流寇所斩杀,惨无人道!
    众臣为之哗然。
    御史将证物递上,字字泣血的血书,叫无数忠臣红了眼,太子脸色惨白跪在大殿,隆裕帝发怒的叫人将太子软禁,命令人去彻查此事。
    当晚,贵妃解了钗环,素衣跪在养心殿的门外,默默落泪许久,最后冻晕在养心殿外,隆裕帝才急忙出来,将她抱回去喊御医。
    御医为其诊治过后,恭敬道贵妃娘娘有了身子,隆裕帝闻言大喜。
    又过几日……前去调查的官员回来,禀明隆裕帝太子是冤枉的,那些人确实是流寇。
    隆裕帝狠狠斥责御史,将软禁的太子放出来,送去无数的宝物安慰受惊了的太子。
    第二日。
    何御史在皇城人流最多的街道,朗声控诉太子杀妻,皇帝包庇太子雪灾之事,叫无数人冤魂不宁,如此无德残酷的君王,他不屑为其效忠!
    御史朗声大笑,他向天扬开写满着证词的纸张,雪花似的证词被无数百姓看到,不等姗姗来迟的衙役抓捕,便一头撞死在石墩上。
    血染红了地上的纸张。
    隆裕帝闻之大怒,给当了半辈子忠臣,为他做牛做马的老御史按上敌国探子的名头,诛其九族。
    可后来才发现,老御史九族内只剩他自己,据说老御史前些年女儿病故,夫人受不了打击也没了,他孑然一身,一直到今天才含笑赴死。
    隆裕帝勃然大怒,真正的忠君之臣,心都凉了一凉。
    这场风波还没过去,去调查雪灾之事的官员,却吊死在卧房内,小厮去叫他起床才发现。
    官员留下一封书信,声称北方雪灾确有其事,流寇凶悍狡猾,太子寻不到他们的踪迹,便斩杀流民立功,血将那场大雪染成红色。
    他本该如实相报,但出发前夕陛下却命他为太子扫尾遮掩,老御史死后,每每深夜他都良心难安,自觉愧对死去的百姓,无颜再活在这世上,留下书信一封,到地下找老御史请罪去了。
    此事爆发出去,在怎么压都压不住,隆裕帝的名声跌入谷底。
    ——
    皇城一处宅子。
    顾淮瑜一人坐在棋盘前,身后银白色的大氅垂在榻上,他指尖摩挲着一枚白棋子,语气平淡:“何大人的尸体安葬好了?”
    “安葬好了。”心腹唏嘘:“何大人怀疑过女儿的死因,他装傻这么多年,一直在查当年的真相。”
    “……妻女亡故,怕只剩下查清楚真相,为她们报仇的这口气,支撑何大人走到现在了。”
    心腹说完后,看向运筹帷幄的二公子,不禁心生感叹。
    最初,他们之是想用私盐的祸事,来叫狗皇帝失了民心和大臣的爱戴,可谁想到大皇子竟然能如此急功近利,他为得到功劳,坐上储君的位置,杀了无数受到雪灾迫害的流民!
    他们知道后为时已晚,二公子临时改变计划,用之前收买的人,一步一步摆了盘棋局。
    从何大人,到给贵妃诊出喜脉的御医,在到隆裕帝的近臣,杀了近臣的小厮,和伪造那近臣笔记的书信,一环一环叫隆裕帝失了民心,忠君之臣无一不心寒。
    顾淮瑜垂眸瞧着棋局,似乎想好了落在什么地方:“叫宫中的人护住皇后,唐府也先围起来,别让不长眼的给误伤了。”
    白子“啪”地落在缺口,以毒蛇之势包围黑子。
    “时机,到了。”
    ——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月光照在黑色盔甲上,泛出冷冰的光亮,团团白气从口鼻中喷出,竟是一个个列队整齐的士兵!
    领头的大将军坐在马上,一身轻铠包裹身躯,墨色长发高束,手拿一杆威风的长枪,沙场淬血的压迫力,叫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时间到了,攻城!”
    ——
    沉香榭。
    唐棠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初夏推醒,她害怕的眼泪汪汪,惊慌的的抖着嗓子。
    “少爷,西大营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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