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镇长凹陷的眼窝,泛着湿意,似沉在回忆里,声音悲凉:“那个时候,连尸体都辨认不出谁是谁的。这码头上连做了一周的法事,可想死了多少人。”
司机绕到后头来,抬手敲了敲吴镇长这边的窗户。
吴镇长降下车窗,司机附耳说了几句。
吴镇长转头对周慕深道:“这车子恐怕是修不好了,我现在叫车来接我们,可能需要费点时间?”
周慕深点点头:“不急。”
三人待了十分钟,后头又公共汽车驶来。
吴镇长见天色昏昧,又想今儿会有台风,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和周慕深商量能不能先坐公共汽车回小镇。
最后,三人上了公共汽车。
刚在车位坐下,外头瓢泊大雨便倾盆而下。
雨滴砸在窗户上,吴镇长嘴里还念叨着行好走得及时。
车子开出一段路程,后头轰隆一阵声响。
车里的人被这声响惊着,往车后头望去,只见石头滚落,洪水席卷而下,刚才停在半道上的那汽车,被水流冲到山下。
酒店房间里。
外头狂风肆虐,窗户玻璃发出阵阵颤动声。
刚才就有酒店的服务人员上来,提醒她们别往窗边靠,今晚会有台风登陆,注意关好窗户之类的叮嘱。
时琦捏着手机,刚给周慕深打了几通电话都没接。
莫名,心里有些慌乱。
几个同事因为这台风天,闲的无聊,聚集在她这屋里,玩扑克牌。
这小镇的房屋,规划齐整,排排而建。
她们住的这家酒店就在主道上,临着一条护城河,此刻这河水有上涨的意思。
同事吃着薯片,还挺开心:“时琦,来玩吗?”
时琦着实没心情,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到大厅。
酒店大厅门紧闭着,前台上,两个姑娘低头正玩着手机。
时琦坐在沙发上。
雨密密匝匝落在水泥地面上,栽在路面的梧桐树,在风中摇晃。
时琦捏着手机。
心里的不安渐渐被放大。
前台的长发姑娘看了眼门外,说:“这个台风还挺大的。”
短发姑娘:“我爸昨儿就把船开到避风港了,你爸呢。”
长发姑娘哦了声:“早把船开走了,我想起我小学那会,那次台风你记得吗?死了好多人的那次?”
短发姑娘心有余悸道:“怎么不记得,当时我和几个小表,在我姨家里。那时候,怕死了,真怕我爸有什么事儿,好在最后老天爷保佑。”
短发姑娘说的最后,还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长发姑娘笑笑,刷着朋友圈,将手机递给给短发姑娘她:“你看,后山那块水库崩塌了,据说有车子被水卷到山下了,啧啧,这车子看着要百来万吧?”
短发姑娘凑过来看了眼,嘴上嘟囔了句:“这车上应该没人吧?”
长发姑娘摇头:“不清楚,我再刷刷朋友圈看看。”
两人说话声不大。
只言片语却还是能传入耳里,时琦起身,走到两位姑娘跟前。
长发姑娘开口:“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时琦微笑道:“你们刚才说的那张图片,能给我看看嘛?”
长发姑娘心下奇怪,但还是点开朋友圈,将手机递了过来。
时琦接过,视线落到那张图片上。图片看角度,是从山上往下拍的,那车子卡在树旁,黄色泥土覆盖车身,却偏巧车牌那块没被泥土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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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周慕深的车子。
昨晚,他送她回酒店,开得就是这辆车。
长发姑娘,见这位小姐拿着手机,眼睛直直地盯着屏幕,没有反应,不由试探叫她:“小姐,小姐?”
时琦扭头,愣愣地看着姑娘。
姑娘柔声问:“你没事吧?”
时琦摇摇头:“没事。”她停顿了片刻,又问,“你知道吴镇长的电话吗?”
长发姑娘纳闷,她怎么会有吴镇长的电话号码?
时琦也清楚自己病急乱投医,她冷静下来:“你能帮我问问看,这车上有没有人吗?”
她话音刚落下,有人推开玻璃门进来。
来人穿着淡蓝色的短袖,灰色棉布裤子,脸上湿漉漉的,他冲长发女孩招手:“唉,媛媛,快跟我到诊所去看看,你奶奶出事了。”
长发姑娘急忙从台子里跑出来:“怎么?”
“水库崩塌,你奶奶给磕伤了,赶紧的。”
那人开着一辆面包车。
时琦忙拉住男人,脱口而出:“我可以跟您一块到诊所去看看嘛?”
长发姑娘说:“爸,你带她一趟。”
寸头男人看了眼自个的女儿,又瞧了瞧时琦,点头说:“行,上来吧。”
街道上,水早已满了上来。
时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来,毕竟她也不清楚周慕深现在在哪里,只是下意识觉得,他如果受了伤,应该也会在诊所里。
她坐在车里,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恐惧似潮水般,快要灭顶,她只能安慰自己别瞎想。
外头,树叶被风吹的飒飒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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