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辛苦你了。”
两人走出路边,景志刚的三轮车停在树荫下:“又麻烦你了。”
“怎么这么客气?”景志刚把纺布袋放在三轮车的车斗子里,景岚跨坐上去:“每年两三次,坐你的私人专车都坐了好多年了。”
“是呀。”景志刚在前头开着车,正月的风依然有些刺骨,“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
景岚笑笑:“念大学那时候回来得少,现在好些,基本都一年回两三次。”
“多回来看看,你爷爷奶奶也渐渐老了,岁月不饶人。”
“我知道。”
景岚拉紧围巾,裹紧头脸。时间过得真快,18岁离开芒草村,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可是,再过一个多月,她就马上28岁了。这10年,爷爷奶奶老了,他们脸上的皱纹、日渐佝偻的腰,无一不宣示着岁月的无情;她也似乎老了些,每次一熬夜,第二天起来眼下都是淡淡的乌青色,好些天都淡化不了。还有景志刚,他的爸爸前几年走了,他妈妈嫁去了隔壁的镇,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或许略有安慰的是,这几年他建了一个小小的鸡场,生活总算是有了起色。
“这几年变化很大,以前这些都是泥路,你记得吧?”
“怎么不记得?我还记得我大二那年回来过春节,在前面那个石坑摔了一跤。”景岚想想也觉得好笑。
“生活都是往好的方向去改变,挺好的。”
“是呀!”景岚拍拍景志刚的背,“生活总是越来越好的。”这个春节她能感觉到景志刚很闷闷不乐,初二买了水果带了几只鸡去探望母亲,但母亲终究嫁给了另外一个家庭,大概气氛已经不适宜上演母子情深的情节,最后景志刚又默默地回了家,在她家坐了一个下午:“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女朋友都没有,说什么结婚?”
“没找一个?”
“怎么找啊,穷人一个,谁看得上我?”
“谁说的,你可是一表人才啊。”
“那是你安慰我的话罢了。”景志刚的声音,顺着风吹进景岚的耳朵,“有时候,我也信了命运,命运注定,我就是要过着这样的一生。”
“谁说的?”
“真的,我就觉得你不一样。你从小就不一样,勤奋、认真、能吃苦,你能有今天的成绩,是你应得的。”
景岚想到景志刚第二年参加高考低分落第,心情一下子也黯然。
三轮车摇摇晃晃地开了将近半小时,到了镇上,景志刚陪着景岚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好了,快去机场吧,不要耽误了时间。”
景岚拍拍景志刚的肩头:“我有空回来再找你玩。”
“好啊!”
景岚坐上出租车,从倒后镜里看到景志刚站在三轮车旁边,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同乐镇芒草村,又一次告别了。
景岚回到公司,前台跟她打招呼:“景董助,早!新年快乐!”
“早!”景岚递过去一个红包,里面是100块钱,“新年快乐!”
景岚回到办公室,放下公文包,又到茶水间冲了一杯浓咖啡,再次回到办公室开始春节后的第一项工作。
十点半,办公室的电话响起:“小景,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董事长。”
景岚拿上笔记本,以及在镇上买的菇菌礼盒,走到了董事长的办公室,轻轻敲门后,走了过去:“董事长,新年好!”
杨中强示意景岚坐下:“新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我回了老家一趟。”景岚把礼盒放在桌上,“这是老家的特产,带过来让您尝尝。”
“谢谢。”杨中强推推眼镜,“现在手头上的工作都能安排得过来?”
“可以。”
“这样,我有一笔私人债务,需要你帮忙处理一下。债务人你也认识,是兴达公司的老板杜家昌,我分三次借给他合计三千八百万元。”
景岚嗯了一声。杜家昌和杨中强属于生意上的旧识,当年她大学毕业,参加了杨中强公司的校园招聘,当时也有赖于杜家昌的引荐,她成功入职强鑫。杜家昌和杨中强有款项来往并不奇怪,但杨中强为何突然提起?
“春节前中院出了裁定,兴达已经被列入失信被执行人名单,杜家昌也已经被限制了高消费。但杜家昌本人在裁定出来之前2天,已经以生意交往的理由出国了,我们查询到的信息是他的目的地是美国,但现在已经没有他的最新信息。”
景岚脑海里嗡的一声:“怎么会这样?”
“资金链出问题了。他跟银行做了抵押DK将近三个亿,另外跟一些小额DK公司借了也有将近2亿,还不包括现在像我这样的私人之间的借款。他借这些钱,主要是想全面铺开S市的电缆业务,但是当地ZF一直卡着不给用地批文,他每个月要还的利息包括小额DK公司的高利息,将近1000万,现在项目确定是黄了,资金也出现空洞,所以他人也跑路了。”
跑路,景岚不愿意把这两个字和杜家昌连起来。她的恩人,怎么就成了失信人?
她强打精神:“董事长,你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我之前给他借款的时候,借款合同订明了如果他逾期没有还钱,他在逸华路的那套别墅则视为买卖给我。那套别墅评估价目前大概是八千多万。我希望,在法院没有执行这套房子之前,你和法务部对接一下,看能不能把这套别墅办到我儿子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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