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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庆贺齐王李环入主东宫,晋王李瑛特意备下一桌宴席,邀昭阳公主与文武百官一同出席。
    “殿下,这分明是鸿门宴!”
    张怒儿快人快语惯了,加之刚报了灭门之仇,说话带着一股凌厉的喜悦。
    李琮昨夜在看西域商路开展的进度,天快亮的时候才合眼,半眯着眼睛,任由仆从给她更衣装扮。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李琮打了个呵欠,又说:“即便二兄设的是鸿门宴,他又不是冲着本殿来的。”
    这么大个热闹,李琮当然不会错过。
    有一双手臂,从身后伸来,搭在了李琮的腰上。不用回头看,她也能凭檀香的味道猜出来者何人。
    “阿琮什么时候回来?”
    李琮转过身,吻了竺法成一下,反问:“法成是舍不得我走?”
    一应侍从识趣退下。
    公主与驸马折腾有一会儿,直到下午快开宴的时候,李琮才神采奕奕地走出来,踏上了前往晋王府的马车。
    “殿下,驸马不陪您一同去?”
    李琮神色自如地答:”法成累了,正睡着呢。”
    和她正相反,她满头的瞌睡都被这么一闹给闹跑了,现在精神得不得了。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晋王府。
    李琮来得不早也不晚,大小官员陆陆续续地往里走着,今天的主角是太子李环,关注她的人嘛,倒是少了许多。
    “殿下安好。”
    李琮回头一看,原来是罗副使,可是有日子没见了,瞧着比上次又瘦了很多。她点点头,寒暄几句,道:“罗侍郎高升了?”
    罗枝枝升官全是因为他替圣人做了探子,听李琮这么一挤兑,他的脸立马红了,还想跟李琮解释解释,新来的怀化大将军却一把搂住公主,大喜道:“大将军可算是到了,本将军在这儿等了你好久!”
    然后,多摩像是刚刚看到罗枝枝一样,指着他问:“这是哪位郎君?本将军似乎未曾见过。”
    李琮瞥了罗枝枝一眼,她本就看重科举,又是过目不忘,怎会不记得叁年前的状元郎是谁?多摩醋味儿冲天,罗枝枝那小身板,要是叫多摩发现他的小心思,那恐怕都活不过今晚。
    “罗侍郎,你现在太瘦,应该吃胖一点才好看。”
    李琮给罗枝枝留下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旋即与多摩向府中主位走去。
    盛夏吹着喧闹的风,把深藏心底多年的心事一并吹散。
    在那些还未消散的风中,昭阳公主对他的评价是:
    “一个瘦弱不堪的文官,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窦多摩喜形于色,巴着李琮的胳膊就不放了,李琮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也不曾甩开多摩的手。
    二人先后落座,中间隔了一席。
    “太子,晋王。”
    李环笑得傻兮兮的,为了这个白捡来的太子之位开心得不行,破天荒地给了昭阳好脸色,还顺手给她抓了一把干果。李瑛面上同样是笑呵呵的,只是总有种阴冷的感觉。
    对李琮,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丛丛儿,二兄怎么看你眼圈发乌,不大精神?”
    李琮无视了坐在对面的柴嵘投来的喷火似的目光,道:“昨夜和几个面首玩得疯了,没睡好。”
    多摩耳朵尖,大声问:“大将军,什么是面首?是人还是物件儿?怎么个玩法?下次能不能带本将军一起玩儿?”
    李瑛被这么一打岔,只好笑着劝李琮说:“丛丛儿这么大的人了,就算是玩也该懂得分寸。”
    李琮表示受教了,坐下就开始吃干果。李瑛摸了一把她的头,转身又出去招呼客人。
    这是晋王李瑛的府邸。
    今日的主角却是太子李环。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李瑛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圣人会选废物李环来当太子,直到宫里的探子向他惟妙惟肖地说出司道君入宫觐见后所说的判词。
    瑛。
    像玉的美石。
    原来,从一开始,从给他起名字开始,血缘的分野就清晰地划好,他根本就不是圣人和千岁的孩子。
    李瑛并未追溯下去,就算不是亲生的孩子又如何?他自小被当作皇子养大,更是当了二十几年的晋王,这皇位与天下他争一争又如何?
    文武百官无不奉承太子李环,李环平日里不是挨这个骂,就是挨那个参,今日被这么一夸也有些飘飘然,嬉皮笑脸地对二兄李瑛说:
    “二兄!原先以为当个齐王就够快活了,哪知道这世上还有比当王爷更好玩的事!”
    太子之位。大唐江山。
    在李环眼里也只是游戏。
    可那却是李瑛费尽心思也没到手的东西,只因为他身上流着的不是李家的血,这是一场他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胜利的战争。
    “如此,便恭喜太子殿下了。”
    李环大笑叁声,居高临下地许诺:“晋王放心,本宫与废太子不同。本宫定会善待你与昭阳,我们兄妹叁人,富贵长久,岂不美哉?”
    李瑛作揖行礼,感谢太子,脸上表情是十分的恭敬,可他心里想的却是,江山如何能与第二人共享?你死我活,是生在帝王家唯一的结局。
    “诸位,今日宴席有刚从大运河运来的鲈鱼,肥美堪脍……”
    晋王府的仆人捧上两只镶金楠木盆,几尾鱼儿游得正欢。李琮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几条鱼在长安市价也要卖到上百贯钱。
    她在想琼花纷飞的扬州,很小的时候,前朝还未覆灭的时候,杨利表叔将她抱在膝头,带她看开凿不久的运河与往来不绝的船只。
    这些鱼儿,也记得当年隋都的繁华吗?也记得那死于大火和利刃之下的旧主人吗?
    “阿琮,在想什么?”
    李琮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是归云书坐在了她与多摩中间。
    那个空着的席位,元是给归太傅留的。
    李琮和他挨得近,她先给归云书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缅怀道:“我在想前朝的事。”
    归云书神色一黯,问:“什么事?”
    李琮先把自己那杯酒喝了,又把归云书那杯给喝了,呵气之间,竟也吐露出清淡绵长的酒香来。
    她咬着归云书的耳朵,像是喝醉一般,说道:
    “我在想,那年大运河刚通,表叔以琼花为聘,问我愿不愿意嫁给杨昭表哥。我说愿意,但我不想要琼花,我想要的是整个江山。”
    孩童戏言,岂可当真?
    而那年洁白似雪的琼花之下,烂漫的少女与心跳不已的少男,终究长成了她和他谁也不曾预料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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