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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没看出来啊,还是个浪荡的。
    两个人像水草藤蔓一样交缠着,终于浮到了水面上。徐善一脸虚弱,艰难回身,看向她身后的救命恩人。
    霎时犹如五雷轰顶!
    徐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瞳孔地震。
    陆濯?
    怎么会是陆濯?
    五皇子陆濯这个时候还是个少年人。刚从水里出来,眉眼显得更黑,而脸色更白。水滴顺着他的额角向下,顺着他单薄的下颔线滴落,又冷又凉,而他不以为意。
    陆濯舍不得上岸,他浮在水面上,直勾勾盯着近在咫尺的徐善。
    他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开口的语气凉飕飕的:“怎么是你?”
    他可是记得的,前世落水的是左小娘子,徐善是被陷害推她的人。今生他紧赶慢赶,过来帮徐善撑腰,落水的却变成了徐善?
    一想到此时此刻,与徐善湿衣相缠的是崔九,陆濯苍白的面色就有转黑的迹象。
    徐善不能理解,她才想问呢,怎么会是你?
    你怎么和人家崔九游江,还学人家英雄救美?
    她楚楚地颤着眉梢:“我不明白郎君的意思。”
    她一说话,仿佛启开了什么玄而又玄的关卡,陆濯耳尖一动,一道声音落入。
    ——“真晦气。”
    什么声音?谁在说话!
    陆濯还想侧耳细听,那道声音又没有了。
    “五殿下!”
    画舫上的人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了,爆发出杂乱无章的呼喊。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跳下水来,向他们靠近,要救五皇子陆濯于温香软玉之中。
    “五殿下?”
    徐善惊讶地掩住小口,仿若才反应过来。
    “嗯。”
    陆濯嘴上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垂下的黑眸却有掩不住的自矜。
    那神情好似在说,怎么,救你的是我,不满意?
    徐善呵呵一笑,状似羞涩地垂下了头。
    ——“真晦气。”
    又来了!
    陆濯又听见这个声音了,究竟是谁一直在他耳边感叹晦气?
    他绷着脸,来不及把此人揪出来,先把徐善送回到女郎们所在的画舫上。
    徐善的婢女习秋早等着了,徐善出水的瞬间,一张披风就罩过来。
    习秋有些心虚。
    小娘子之前吩咐过,只能被崔九郎救,她要学会随机应变。习秋倒是想自己救小娘子,可是五皇子动作太快了,五皇子带来的胖太监又一直堵在她面前,习秋终究是没应变过来。
    “照顾好你家小娘子。”
    陆濯不情不愿把徐善交给习秋。今日若不是他,徐善就要被崔九救了,简直不堪设想。
    哪知道,他才枯着眉头说了这么一句,徐善就嘤咛了一声。
    ——“他怎么还不走。”
    ——“这辈子我们俩不会又锁了吧,真晦气,想换片土地好好生活了。”
    啪一声。
    陆濯捏断了扶着的桅桁。
    第2章 “短命鬼。”
    明楼红窗,玉炉焚香。
    画舫的二楼,陆濯已沐浴好,换了一身轻袍。
    胖太监王得志要为他束紧玉腰带,陆濯一脚踹过去:“出去!”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王得志连滚带爬,麻溜退开,“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这就滚开。”
    陆濯把玉带抽出,随意地丢在一旁。他心火灼烧,扯了两把领子,让衣领变得松垮垮的,人往榻上一倒。
    现下他的耳边清净的很。
    可他的心里一点都不清净!
    他听到的那些声音,在他的心里反复地回荡。
    前头那两句“真晦气”过于短促,但后面那么句长串,让他听得格外清楚,那分明是徐善的声音啊。
    可是,徐善分明唇瓣抿的紧紧的,她根本没有说话!
    他听到的声音是哪里来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陆濯疑心自己下了次曲江,脑子进水了,因此出现了幻听。
    徐善怎么可能嫌他晦气呢?他的善善,那是一代贤后。他驾崩的时候,善善哭成了泪人,说是不活了要来陪他。虽然他等了好些年月,一直没等到徐善,但起码当初心意到位了。
    难不成曾经的耳鬓厮磨、患难与共都是假的吗?
    陆濯冷不丁起身,在屋子里突突地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隔着帷幔,王得志守在外面,安静如鸡。
    陆濯的贴身侍卫李直从楼下过来,瞅了一眼王得志,王得志耷拉着眉眼,理都不理他。
    李直抓了抓头,浑然不知危险,一只脚刚踏进去。
    里头顿时传来阴戾的一喝:“滚!”
    李直赶紧把他的脚挪出来。
    王得志幸灾乐祸,憋笑成了一颗颤抖的汤圆。
    李直皱着眉瞥王得志一眼,一板一眼地回禀:“殿下,属下刚刚看到有大夫去往隔壁画舫了。”
    隔壁画舫,自然就是徐小娘子所在的画舫。
    里头静了一静,传来陆濯的声音:“你进来说话。”
    王得志的笑容一塌。
    李直理都没理他,回了个“是”,径直往里头走去。
    王得志瞪着他的背影,悄悄地呸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一介莽夫。”
    他在心里盘算着今天的这出戏,他可从没见过五殿下为别家小娘子这般上心过。
    徐翰林家的小娘子,徐翰林……可惜是个五品的翰林侍讲,连上朝都不够格,身份也太低了一些。
    五殿下的生母是宫婢,生他的时候就血崩而亡。五殿下在兄弟之间已经够艰难了,若是不能找一个有助力的妻室,该如何出头。
    主子出不了头,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也要被其他奴才欺压。
    王公公忧心忡忡。
    他身边的帷幔一开一合,陆濯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殿下——”
    他也就一愣,陆濯已经下去了,李直紧随其后,王得志忙不迭跟上去。
    这一跟就跟到了隔壁画舫上。
    两艘画舫都停在江畔,各家的小娘子都被疏散回去,裂开的桅桁正在修整。此时舱内只剩下徐小娘子和她的婢女习秋,习秋正送前来看诊的大夫和药童离开。
    这一老一少被陆濯一行拦住了。
    陆濯面色苍白,眉眼深隽,金相玉质,收拾的人模人样,越发彰显龙章凤姿。他不笑,狭长的黑眸微眯,眉头枯着,跟门神一样往老大夫面前一堵,也不说话。
    老大夫进退两难。
    “大胆!”王得志尖着嗓子,“见到五皇子,还不行礼!”
    老大夫带着小童赶紧噗通一跪。
    陆濯的眉头枯得更厉害了些。
    他的眼神带上一丝嫌弃,这样威武就能屈的人,真能有点好医术在身上?
    “给里面贵女看过了?”陆濯凉声问,“她如何?”
    “小女君贵体无碍,服了姜汤已然入睡。”老大夫磕磕绊绊道。
    入睡?
    她怎么睡得下去!
    陆濯从老大夫身边大步迈过,直接进去。
    美人榻上,有一副海棠春睡图。徐善头歪在玉屏上,玉颜晕绯,皓腕赛雪,眉头却微微地蹙起,似不太安稳,弱不胜衣。
    ——“登徒子。”
    陆濯:“?”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这道声音!
    这会儿因他刻意倾听,他不得不承认,就是徐善在骂他!
    可徐善明明睡着呢,薄薄的眼皮子下,眼珠子都不转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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