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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四月给陆宴搬了把椅子, 人又拘束上了。
刚还觉得宽敞的病房,突然觉得有些小, 自己站那坐那都觉得有些多余。可凌晨半夜, 她又不能躲出去。
陆宴坐在周言昭病床前, 右腿压在左腿上,后背抵着椅子, 微微向后仰的脖颈,表情并不轻松,眉间蹙着,一双深邃的浅褐色眼睛,正紧紧盯着周言昭看。
陆宴想搞清楚自己心里那股多出来的念头,到底是什么。
喜欢周言昭?他觉得不算,够不上喜欢, 顶多只是不讨厌。
周言昭聪明, 和她相处起来, 很自在,也很轻松。有些话不需要说, 她能懂他。
他完全可以不用过来,等到明天周言昭清醒,自然会联系他。明明是该如此的,可在白楼,躺着,坐着,就是静不下心。
目光落在周言昭沉睡的脸上,眉眼五官线条柔和,这张脸任谁看都是一张毫无攻击力的脸。
左手上厚厚纱布,似乎伤的有些重,说是被情绪激动的Omega刺了好几刀,强撑着一直到劝说对方情绪软化,才晕过去。
为什么要坚持做到这种地步呢,陆宴不懂。
周言昭身上有很多东西是和他的认知相互冲突的,尤其和目前的制度,人文环境。所以,自己才会无形当中这么在意她。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觉得周言昭和他实际很相像,没人能理解的地方,只有他们明白。
腺体是一道捆绑他精神枷锁,切除掉,他才能得以精神上彻底解脱。
原本以为公户身份是周言昭想要摆脱的枷锁,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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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注定有很多人不能平稳安睡。
段廷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今天发生的事,乱七八糟的全部混在一起。
阿昭,苏俊雪,还有突然冒出来的陆宴。
段廷议翻个身,一张脸拧的像块抹布。摘除腺体,阿昭做了,一旦泄露出去,那就完了。和整个联合政府作对,根本没有任何解救的指望。
静不下来,就这么折腾到到凌晨才慢悠悠睡去,下半夜还做了梦。
梦到清除手术事发,陆宴买了潜离航票跑掉了,阿昭被扣押收监,随着一声枪响,段廷议一身冷汗的从梦里睁开眼。
心脏慌慌跳动着,粗喘着气,梦里逼真的场景,让他浑身战栗。
摸到通讯器看了眼,五点十分。
还有两条未读信息,都是凌晨苏俊雪发来的。
坐起身靠着床头,手指划开,两人聊天页面上,第一条信息很简短。
陆宴来病房了!
段廷议迷糊的眼,倏地睁大,整个人正坐起来。
第二条是间隔二个小时之后发来的,“陆宴一定喜欢阿昭。”
段廷议望着这两条信息出神,他没笨到看不懂这条信息地步。昨天,苏俊雪嘴上说的离开是假的,他实际上压根就没走。
陆宴凌晨趁没人,在阿昭病房待了二三小时。
阿昭昏睡,陆宴还能待这么久?不是喜欢是什么?
让段廷议心慌的还有苏俊雪,能做到这种地步,再说他不喜欢阿昭,可能吗?
同时暗自后悔,他就不应该回家,心底深处对比苏俊雪做的,总觉得自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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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多,周言昭睁开眼,对上就是彭四月通红的裹着泪花的眼睛。
“阿昭啊,你有没有哪里疼?你告诉我,我去找医生过来。”彭四月抬手抹了一把眼,焦急忙慌的半蹲在床头询问。
周言昭摇了摇头,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一抹浅笑,“没事,我哪都不疼。”说完,费劲的抬了抬包裹严实的左手。
彭四月一看就要制止她,“别抬别抬,伤了好几个口子呢。”
“没事,就是看着严重吓人。”周言昭眉头蹙了蹙,宽慰一脸担忧的彭四月。
彭四月难过的想哭,拉着阿昭好好的右手,喉咙发堵,“阿昭......”她想张嘴问,问阿昭想要做什么,她能帮上忙吗?
可也知道,自己即使问了,阿昭也不会如实对她说。
周言昭反手攥住彭四月的手,“我真没事,手也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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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廷议带着早饭过来的,让家里厨师特意做的。彭四月在一旁帮忙说话。“我昨天没来之前,都是他在医院,还给你换了间安静单独病房。”
周言昭从段廷议抬脚进来,就注意到他眼里多了事。他情绪心思简单的像张白纸,一丁点忧虑,就像白纸上染了一笔墨迹,十分明显。
彭四月到时间,要去上班。病房里只留下段廷议和周言昭两人
“你有话要对我说?”周言昭望着段廷议笑了笑。
段廷议愣住后,随即又赶紧摇摇头,他是有话想说,可是却没想好要怎么说。
周言昭抿了抿唇,低头看了眼左手上的纱布,嗓音轻浅的说道:“你如果哪天想好了,可以再告诉我。不过,廷议,我有件事要向你道歉。”
段廷议直直抬起头,那声廷议,像根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划了一个圈,最后缓缓落在他心田上。
有些痒,却也惊住了,整个人不敢动,怕惊落那根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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