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风扇的风再大,总是不如楼顶风凉,刚高三的钟衡每到热地受不了,就喜欢跑到自家小六楼的楼顶天台睡觉,一觉就睡到太阳升起。
只是今天不知怎么,刚刚月上中梢,钟衡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吓死我了!是做梦?应该是做梦,就是,好长啊。”
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梦中发生过的事依然还在脑子里翻腾不休。
那真的是个很长的梦,长到仿佛就是他的另一个人生。梦中的他高考一般,上了所很普通的大学,到此时都非常正常,直到接下来才变得像是个梦。
梦里的那个世界,开始闹鬼了。
不是一栋楼一间房,又或一间学校一个社区,而是全世界范围地闹鬼!
这些鬼可不是那种单纯吓吓人的假货,它们只要出现,就一定会杀人!
鬼没有办法被常规的物理手段杀死,不怕刀枪不怕子弹,不怕火烧不怕水淹,只有极少数手段能对它们造成伤害,而这些手段偏偏都掌握在另一群特殊人群手里。
这些人被全世界统称为鬼差,而钟衡在一连串险死还生的遭遇后,幸运地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
他之后的生活便是在杀鬼或赶去杀鬼的途中度过,从来没有感觉自己是身在梦中。
梦中的那个世界是恐怖且绝望的,哪怕有鬼差和世界联合政府日以继夜地杀鬼除魔,全世界的人口数量还是不停地在大幅减少。
仅仅五十年后,原本全世界75亿的总人口便仅剩10亿不到,还大多是儿童和少年。
甚至有悲观的专家预言,人类只怕熬不到下一个五十年就要全部灭绝了。
这时的钟衡已经快七十岁,不过身为鬼差,他的寿命早已超越普通人,这时也仅仅算是到了壮年而已。
如无意外的话,他至少能活到200岁才寿终正寝。然而,在七十岁生日这天,他死了。
很奇怪,钟衡能记得梦中的大部分内容,却记不清梦中80岁的自己是怎么死的。记忆中最后的影像是一双眼睛,一双各有着两个瞳孔的怪眼。
“好清楚的梦,太怪了。我今年十七岁,高三,对,没错,我才没七十岁!”
钟衡摇摇晃晃地从躺椅上爬起来,夜已经凉了,他又刚做了怪梦浑身冷汗,便想回房间去继续睡觉。
可在无意识地伸懒腰并仰头望天后,他便如触电般地僵住,眼珠子直勾勾地望着天空再挪不开一下。
天空中万里无云,只有一轮圆月高悬当中。圆月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它的颜色,深蓝色,一轮深蓝色的月亮挂在天空。
“蓝色,蓝色,不会吧。”良久后钟衡喃喃出声。
蓝色的月亮是极其稀少的天文现象,百度一下就能知道那是由火山灰引起的光线折射。但钟衡知道他现在看见的蓝月亮不一样,这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光线折射,而且天上连云都没有,又哪来的火山灰?
钟衡更知道,现在看到的蓝色月亮和他在梦中看见过的一模一样,而梦中的蓝月,则在梦中世界的二十年后被证实,是厉鬼开始在世上出现的预兆之一,而且是最准确的那个!
“不会的,不可能的。”钟衡头摇成拨浪鼓,踉踉跄跄就往家里跑,呆在蓝月亮下,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冒冷汗。
梦中的世界还历历在目,就是因为记得太清楚了,钟衡才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那样的世界实在太绝望太可怕,千万不要是真的!
他跑回家的动静实在太大,吵醒了熟睡的老爸:
“小衡回来了?”
“哎,是我。楼上凉了,我回来睡。”
得到了回应的老爸安然睡去,钟衡也稍微冷静下来些,悄悄地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的钟衡身高1米75,普普通通高中大男孩一个,瘦胳膊瘦腿,骨头打肉加一起一百斤都没有。
很难想象这么个普通男孩会在未来成长为海都市赫赫有名的‘分金鬼差’,当然是在梦里。可就这么隔着二十公分看着这张脸,钟衡越来越感觉梦里的记忆更加真实起来。
“难道梦是真的?难道这个世界真的会在蓝月亮出现后变成鬼世界?”
钟衡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同时右手拿起水池边的刮胡刀。刮胡刀已经很久没用过了,冲洗过灰尘后钟衡才把它搭在手指上。
“如果,蓝月亮真是预兆的话,我就会具备鬼差潜质,那么我的血就会发生变化。艹!”
镜中钟衡的双眼猛然变得凶狠,刮胡刀狠狠从指肚划过。
刺痛感无比清晰,黄豆大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并沿着手指缓缓往下流淌。而与此同时,一股难以描述的清凉感觉从被血水滑过的地方传来,就像是大冬天洗了个冷水脸一样。
这一刻钟衡双眼陡然瞪大,手指上的疼痛他忘了,血水带来的清凉也被他忽略了。他的脑子里只隆隆回荡着一个念头,刚才进门时是老爸在问他话?可老爸已经去世三年了啊!
“你,大,爷,的。”
一股凉气从尾椎骨蹦起直奔大脑,竖着淌血的手指,钟衡艰难扭头向父母的卧室望去。那里在卫生间灯光的照耀下好像个黑黝黝的山洞,洞里有些什么让他不寒而栗。
若还是个普通高三学生的钟衡,这时怕是会直接崩溃大叫起来,又或是嗖一下跑回自己房间钻进被子里当鸵鸟,无视之前听到的声音。
但脑子里多了五十年的梦,钟衡的性格显然受到了一些影响。他很快就压抑住了心头的恐惧,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半点动静,并拿起自己的漱口杯装了些清水。
清水不用很多,再把自己隔开的手指在清水里搅动了两下,直到清水变成淡红色的血水。
端着漱口杯,钟衡努力控制着呼吸,一步一步走到父母的卧室前。
啪!他打开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