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衣襟下摆好像被拉了一下,乔墨低头看,他的主人正悄悄扯他。
主人?乔墨低声问。
是有什么吩咐吗?
此时那两个男的已是来到了他们跟前,其中一个胡子拉碴的,尽管穿着短卦,还是能察觉到雄壮的身躯,看着像是个卖力气的,另一个瘦弱些,手里却拿着一把大弓,应该力气也不小。
你就是那个欺负蒋姑娘的小白脸?大胡子扬着脸,不善的看着宣景。
乔墨看的直皱眉,后面跟着的几个人连忙上前将这两人围住,只等乔墨一声吩咐便能将这两个人拿下。
大弓男见状不对,将手里的弓紧紧地攥着,只等一触即发的时候能抢得先机。
大胡子轻呵一声,嘲讽道:卖屁股的兔儿爷!
咣当一声,大胡子仰躺在地,身下是几个已经被他压坏的桌椅,旁边坐着吃饭的人都悄悄往后挪了挪,免得被殃及池鱼。
广味居的老板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样子,淡定吩咐小二记好损坏的桌椅饭菜便跑去说和。
他眼睛在两伙儿人中间转了转,最后小跑到乔墨跟前,哈着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这位公子别生气,咱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动手不值当的,别伤了和气。
丰州没什么大官,赵王两家就是本地最大的乡绅,他们讨好齐慬,孝敬张岂,玉林苑里进进出出的各路官员都跟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今天跟着乔墨一起出来的这几个人,就是赵家送去玉林苑当差的,街上的百姓或许不认识刺州朱见刕,不识得刺史齐慬,但对于赵府的爪牙,可谓是印象深刻。
大堂的百姓先是看见打人的公子后面跟着的是赵府的人便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这会儿额见掌柜劝架,便都抓紧了时机逃了出去。
毕竟赵家的瓜可不是谁都能吃得啊。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楼便只剩下乔墨和大胡子两拨人,蒋琬想趁乱溜出去,被乔墨身边的人拦住,推到了大胡子身边。
蒋姑娘!大胡子惊呼了一声,连忙将蒋琬扶起来,怒目瞪视着乔墨,气得说不出话来。
乔墨不欲对这些对他主人不敬的人多交谈,只想着先揍服再说,谁知袖子下的手被轻轻勾了下。
宣景小声说道:别生气。
乔墨顿了下,怒气真的就这样散了,手心却不自觉的攥紧了,抿着唇,低头不说话。
是了,主人还在,他怎么能越过主人直接下令呢?
真是做戏做久了便以为是真的了。
只是主人哄他的时候倒真的让他觉得自己是被珍视着呢。
乔墨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过韩思婉了,也很久没有想过如果主人不要他了该怎么办。
现在的他好像下意识的就已经把主人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这实在是太僭越了。
也实在是太受宠若惊。
乔墨忽然想对主人说点什么,他想起了主人那天出宫,站在宫门口对他说要他娶了主人,彼时的他听都不敢听,现在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奢望,若是现在的主人像刚刚那样勾着他的手指头小声问他要不要娶,他一定会马上就把主人扛回去。
宣景见乔墨在自己说完之后就低着头不说话了,还以为是自己说的重了,便又扯了扯乔墨的袖子,用气音哄道:我没事,墨墨别生气。
大胡子看看梨花带雨的蒋姑娘,再看看对面卿卿我我搞小动作的狗男男,更加看不起这个陷害蒋姑娘的人。
光天.化日,不知廉耻!大胡子学着他家对面那个酸腐的书生骂了一句。
宣景闻言轻笑一声,心道这大胡子居然还能说出来这样的话,他还以为大胡子上来就要骂娘呢。
宣景将目光移到蒋琬身上,温声道:蒋姑娘,一别多日,你如今可好?
蒋琬不料这个男人还会这样温声对自己说话,她还以为宣景不说对她破口大骂,也得跟乔墨撒娇让乔大人离自己远点。
大胡子就在身边,蒋琬刚刚才对大胡子说了宣景陷害自己,此时自然不能主动打脸,她装作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话模样,躲在大胡子身后,像是怕极了。
宣景看着都想给她赞一句好,蒋琬要是生活在现代,妥妥的影后没跑了。
大胡子仿佛一个英雄,将蒋琬牢牢的挡在自己身后,旁边瘦一些的那个也拿着大弓挡在前面,严阵以待。
掌柜早就在众人逃出店后就跟小二一起躲在桌子底下,仔细算着今日的损失,见大胡子又要挑事,额头的青筋便跳了起来。
颤颤巍巍的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两边讨饶道:各位客官,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不若咱们去二楼雅间慢慢谈?您看这大堂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乔墨看了宣景一眼,见主人没反对,便对掌柜一点头,往二楼走去。
大胡子也不是那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人,他只想帮蒋姑娘讨一个公道,无意与掌柜为难,便对瘦个子点了点头,也跟着上了楼。
掌柜殷勤的将人都请进屋便把门关上悄悄退了出来,领着几个小二收拾一楼大堂的狼藉。
桌桌椅椅的搬腾挪动隔开了楼上的声音,几个小尾巴被乔墨得了吩咐跟掌柜一起收拾桌椅,掌柜的极有眼色,连忙擦了几个桌子让这几位大爷坐下,又给上了一桌菜,楼上楼下都热闹起来。
*
二楼。
客房门刚关上蒋琬就软软的倒在地上。
瘦个子一掌拍在蒋琬脖颈上,将那个几乎要挂在大胡子身上的女人打晕了。
大胡子瞥他一眼,埋怨道:你怎么下手那么快?
瘦个子嫌弃道:我再慢点你俩孩子都能生出来了,他说罢又看了眼宣景,提醒大胡子道:主子在呢,你收敛一点。
乔墨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这两个人,又听他们说主子,下意识的偏头看了主人一眼。
宣景对他点了点头,示意没错,自己就是这俩傻瓜口中的主子。
大胡子和瘦个子将手里的大弓放在边上,一齐跪地行礼:主子。
宣景没叫起,拉着乔墨坐下,顺手给乔墨斟了杯茶才随意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刚才在大堂宣景的确是先看到蒋琬,然而紧接着就看见了自己两个本该在南山的属下坐在蒋琬身边,然后就是蒋琬对他们说了点什么,两人将计就计便来跟主子接头。
不想主子身边的这个人脾气忒差,没看他只动嘴不动手吗?还下手这么重。
大胡子撇撇嘴,悄悄看了乔墨一眼,才对宣景道:回主子,属下二人奉命留守南山镇寻那李为的下落,查出来一些事情,因事关重大,便让剩下的兄弟在那儿盯着,我二人先来禀报您。
宣景有些意外,问道:什么事?
他记得李为可就是当年昭阳殿侍奉,却被周思牵连受刑又被丢出宫的那个小太监,难不成还有别的隐情?
说起正事来大胡子十分正经,也不再插科打诨,慢条斯理的将南山镇之事说了出来。
主子回宫后属下等派人在南山镇的每一个出口都派了人守着,初七那天晚上有个人趁着夜色出来,有兄弟认出来他就是那天为难您的李思易。
我们没打草惊蛇,只悄悄跟着他,他出了南山镇后便直奔京城的一处院落,那处院落是一个小官的私宅,却有不少人守着,属下潜进去就见那李为在里面,还有李思齐。
李思齐向李为哭着求情,李为训斥了他一顿便将他拉下去禁足,属下看见李思易就藏在屏风后面。
他们说起了南山镇一事,又说了一些其它的事,最后那李为说让李思易来丰州。
属下思来想去,虽不知他们来丰州做什么,但主子也在丰州,难保他们对您趁机不利,便连忙也跟着赶来了。
大胡子说完就闭了嘴,静静等着主子的吩咐。
宣景听罢皱起了眉,这几个人要来丰州绝不是偶然,他从不相信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天时地利人和以及有意为之。
只是那李思易要来丰州却着实没想到。
为什么派的是李思易?宣景问道,那李思易看起来实在马虎,动不动就要跳起来打人,还很怂,当初被乔墨吓的只瞪眼不说话,这样的人怎么办事?李为竟也相信他?
这回换了瘦个子说话:回主子,属下觉得这李思易看起来跟在南山镇时不太一样,也是南山镇时只是他的伪装,属下亲眼看见李思齐跪在地上抱着李为的腿讨饶,痛哭流涕,行为间没有一丝一毫白天时的稳重,而李思易则是隐在屏风后不发一言,待李思齐回去后才出来。
他们应该是瘦个子犹豫了下才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应该是互相学对方的性格在外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回家太晚了就没更新,待会凌晨码完还有一更补上昨天的,鞠躬
第60章 努力成为小娇妻的第六十天
互相学对方的性格行事,那就是要在外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意思。
可李思齐和李思易两兄弟在南山镇生活多年,不可能专门为了他而隐藏自己,这样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还有别的目的。
宣景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蒋琬,蒋琬是齐海派来的,他一开始就知道,后来被乔墨打发走后,当天晚上又出现在乔墨面前。
齐海是铁了心要把蒋琬送到乔墨床上,然而后来齐海下山,他们跟着一起离开了樊石寨,便再也没见过蒋琬。
宣景本以为是齐海放弃了,不想却是因为蒋琬一直在外面没回来的缘故。
他之前没仔细留意过这件事,现在被大胡子一提才想起来,当初蒋琬说的可是要进乔府当半个主子。
她这么肯定自己能进府,若不是有足够的把握能让乔墨收了她,便是齐海许给了她足够大的好处。
乔墨那边自己是肯定相信的,宣景看了看自从大胡子叫自己主人后便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的男人,低垂的眉眼显得格外顺服,不停的颤的睫毛却昭示出来睫毛主人的紧张与不安。
宣景略一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估计这家伙现在反应过来大胡子是自己的人,正暗自懊悔刚刚对同僚动手了呢。
宣景伸手牵了牵乔墨的衣摆,重新勾住了他掩在袖子中的手,用手指捏了捏。
乔墨看过去,就见主人对自己笑得灿烂。
主人。乔墨顺势跪了下去,手虚虚放在宣景腿上,在宣景脚边跪直了身子。
宣景有些无奈,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他问完看了看后面那两人,又问道:可是懊悔打了他两个?
大胡子和瘦个子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头跪着,假装自己不存在。
宣景刚想说打就打了,大胡子皮实,打不坏的,就见乔墨仰头看着自己,然后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属下不后悔,即使是做戏,也不能对主人不敬。
宣景:你说得对。
宣景:嗯,是这个理,所以墨墨打就打了,大胡子皮实,不会跟你计较的。
大胡子:???
大胡子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跪的离乔墨远了些,他总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被主子拿去讨好人用的工具,生怕主子下一句话就说出反正皮实,再打一顿也使得这种话。
乔墨却没再说话,宣景看了看他,见他确实不是为打了大胡子二人而自责便也放了心,应该是没什么大事的。
宣景重新将视线移回蒋琬身上,问道:这几日齐海有找过她吗?
这话问的是乔墨,乔墨也是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主人说的什么,连忙将脑海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去,道:并无,据属下所知,齐海进来一直在准备樊石寨矿洞的事。
矿洞!
宣景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节点,他好像将事情串起来了!
齐海要去矿洞,矿洞里都是铁,两千人一起下矿挖出来的铁器定然是有大用处的,若不是为了自己用,就是为了卖出去。
若是自己用,就会将铁矿挖出来的铁制成兵器,养私兵,有朝一日得了机会谋反,可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皇帝励精图治,除了不肯纳妃立后外几乎没有缺点,就算有人想谋反也是师出无名,说不定还会马上被镇压。
那就只剩下了第二种,为了卖出去。
乔墨说过几日要从京城来一个人接货,而大胡子说李思易要来丰州,李思易定然是不可能知道他来了丰州的,那就还有一个可能性。
李思易就是那个接货人。
宣景突然想起早上张小泗说要从京城来一位贵客,贵客的身份是王爷,他当时只当是个笑话,如今想来,越不可能的事反而越可能发生。
当朝皇帝只有一位弟弟,先皇并无兄弟,本朝也只有一位王爷,景王宣景。
宣景先前只想着既然不可能是自己,那就不可能是什么贵客。
如今想来,本朝确实是只有一位王爷,可邻朝呢?邻朝的皇帝陛下可是有好多个儿子,光宣景所知道的已经封王立府的就有八位。
倘若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就是李思易是邻朝的王爷,从小潜伏在大宣,后来跟张家搭上线,由张岂在丰州经营,张剋那老匹夫在朝里看着,瞒着这消息,再把挖出来的铁矿都卖给邻国的王爷。
那这就不是单纯的卖官鬻爵,收受贿赂,欺压百姓了,这是叛国!!!
宣景突然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气得上下牙齿不停地打颤,乔墨就跪在他脚边,第一个发现变化,连忙晃了晃宣景的胳膊,焦急的问道:主人主人主人怎么了?
他要叛国宣景气得眼眶都红了,使劲抓着乔墨的手,喃喃道:我当他是贪污,最不济是要谋反,却不想他居然要叛国!
乔墨听得模糊,他隐约觉得主人说的是张岂,又想不通其中的关窍,只好先哄着主人的情绪:主人主人别生气,属下去杀了他。
属下杀了他,他就不会再叫您费心了。乔墨认真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就马上去玉林苑杀了张岂。
不计后果,不问后果,只好主人不开心,他就会杀光所有让主人不开心的人。
他只是一个影卫,不会计较得失,只知道主人不高兴,那张岂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