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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玉堂听闻老妇这么说,当即就滚下泪来,扑跪在地上颤声对常宁恳求道:“往日家师虽有千般错,皆因不得已之苦衷,王爷有好生之德,且看在家师这般年纪的份儿上,求您救他一命吧……”说话时,磕头如鸡啄米,片刻额头已磕出一片淤紫。
    常宁却道:“你心疼你师父,本王就不心疼本王的亲侄儿么?人心都是一样的!”说罢,转身就要走。
    怀袖一步拦在常宁身前,沉声道:“本宫令你将花留下!”
    常宁蹙眉:“皇嫂,这样冷情之人不值垂怜,你信不信,就算你此刻救他一命,他醒了照样不跟你入宫!”
    “他救与不救裪儿是他的事,本宫救不救他是本宫的事,即便他醒来仍不愿随本宫入宫,本宫也无话可说,但黎民百姓皆是我大清子民,本宫断无见死不救之理!”
    怀袖的一番话落,屋中鸦雀无声,殷掌柜和盲老妇皆愣怔怔望着她,只觉这一刻,怀袖星眸澄澈,高华气质濯濯耀人眼目。
    片刻,屋中所有人连带常宁在内,皆不约而同跪在地上,叩头的同时山呼千岁。
    常宁终究将花树留下走了,殷玉堂亲手采摘下结香花,用药碾子细细碾碎,同另外几味汤药熬出汤汁,伺候老药怪服下。
    俗话讲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不过半个时辰,老药怪果然缓缓张开了双眼。
    侍守在炕边的殷玉堂和盲眼老妇皆围了上去,连带坐在窗边的怀袖也站了起来。
    殷玉堂喂老药怪喝了点水,见他抬了抬手,立刻小心将他扶起来,靠坐在自己身上。老药怪的目光落在怀袖的身上,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且精神虚弱,但眼神却依然如昔日般明亮。
    “师父,此番多亏了娘娘千岁赏赐结香花,才得以救了您的性命!”殷玉堂在老药怪耳边说时,言辞中仍难掩兴奋之情。
    老药怪对怀袖点了下头,缓缓开口道:“你救了我老头子一命,我老头子谢你了!”
    怀袖向前走了几步,温和道:“老神仙不必谢我,不过举手之劳又占个凑巧,也是老神仙有造化。”
    老药怪略沉吟片刻,缓缓闭上眼,将脸转向炕内侧低声道:“你回去吧,我不会同你入宫!”
    此言一出,怀袖的神情骤然一窒,连殷玉堂的脸色都变了,十分难堪地望了眼怀袖,对老药怪低声道:“师父,娘娘刚救了您的命,您怎么……”
    “你给我闭嘴,我说不去就不去,我又没让她救我,她若觉着亏了,再灌我一碗鹤顶红便是了!”
    老药怪一声喝,殷掌柜立刻不敢再开口,一旁的盲老妇感叹:“哎!还是王爷精明,早料到你死老头子就是这幅死德性,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话时,愤愤地站起身出去了。
    怀袖凝着老药怪,见他始终闭着眼,似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默默地咬了咬唇,轻声道:“怀袖叨扰了,老神仙保重!”
    行出老药怪的房间,怀袖手立刻紧紧按压住胸口,张保见状立刻跑过来挽扶,紧张地望着怀袖比老药怪好看不到哪儿去的脸色,轻声道:“主子你……”
    怀袖摆了摆手,继续向院外走。
    马车行入紫禁城,过午门时坐在车外的张保听见怀袖低低说了声:“去景华宫。”张保立刻交代过驭车的小太监,马车调转方向,沿着东长街向景华宫的永巷奔去。
    怀袖跨入景华宫的时候,苏麻喇姑正带着几个小太监在院子里晾晒药材,见怀袖进来,众人立刻过来迎驾。
    “裪儿呢?”怀袖问
    苏麻喇姑立刻回道:“在书房,四贝勒正陪着念书呢。”
    怀袖由众宫人拥簇行向书房,渐渐行近时,听闻书房轩窗内传出胤禛低缓的读书声,张保正欲高声唱传时,怀袖轻轻抬了下手道:“你们都去吧,本宫自己进去。”
    众宫人屈膝垂首立在原地,怀袖独自步上台阶,侍立在门口的宫人轻轻撩开锦帘,怀袖跨步走入房中。
    正坐在书桌前念书的胤禛听见声音,抬头见竟进来的竟是怀袖,正欲起身,却见怀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读,自己则向正对门的罗汉上悄声坐了。
    胤禛看了看身边坐着的裪儿,目光又落回书卷上正准备继续读,裪儿却问:“是不是苏麻姑姑来了?”
    胤禛轻声道:“不是……”犹豫着又抬头看向怀袖,见怀袖点头,便轻声道:“是皇额娘来了。”
    胤裪闻言立刻站起身,疾步向外走,怀袖担心地立刻站起身,先一步上前握住裪儿的手:“你好生坐着便是,如今眼睛不能视物,见额娘便不用这么多礼了。”
    裪儿嗅了嗅鼻子,脸上绽出与怀袖一模一样隽秀的梨涡:“嗯,是额娘的气韵,额娘身上总有清清淡淡的花香,与旁人不同。”
    怀袖眉心蹙了蹙,牵着裪儿的手在榻上坐下,胤禛过来给怀袖磕了头,知道怀袖想跟裪儿说说话,便悄声退了出去。
    怀袖望着胤裪那双依然明亮澄澈的黑眼睛,心里一阵阵酸涩,强忍着轻声询问:“这阵子,额娘没顾上来看你,你身子可好?”
    胤裪点头:“嗯,孩儿很好,孩儿知道额娘如今要协理六宫,还要照看妹妹已十分辛苦,裪儿如今无法帮额娘分忧,还望额娘好生保重身体,不用替裪儿担心,苏麻姑姑和吴先生待裪儿很好,前日皇阿玛还来看裪儿呢!”
    怀袖一只手握住胤裪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欲抚摸他的眼睛,指尖却顿在距离他眼睛寸许的地方,喃喃低问:“倘若……倘若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了……你……”
    后头的话怀袖还没说出口,眼泪已沿着眼角徐徐话落,跌碎在裙裾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湿痕。
    裪儿反握住怀袖的手,温和笑道:“其实没什么,裪儿很庆幸曾经受额娘教诲,读过那么多书,如今虽然眼睛看不见了,却可以将以前读的书在默一遍,孔夫子说温故而知新,照样还可以读书!
    只是有一样,往后……孩儿无法在双亲膝前好好尽孝,有愧于额娘和皇阿玛的生养之恩……”裪儿最初脸上未显丝毫憾色,只说至最后,眸光微黯,神情中隐着些许无奈。
    怀袖眼中的水雾早已决堤潸然,怕裪儿听见泣声,将拳紧紧塞进嘴里。
    正当母子相叙时,忽听外厢有宫人隔着锦帘报:“回主子,吴大人来了,此刻正在前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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