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当时正跟一个大编剧聊电影的事儿,随意道,“他不需要找人带。”
李秘书一头雾水却完全不敢对裴延的话发表疑问,只能照做。
又过了一段时间,裴延有一天突然问李秘书,周达非最近混得怎么样。
李秘书惶恐之下强行镇定。他不敢瞎编,只能说自己并不清楚,问裴延要不要给周达非安排点儿什么。
“不用管他,让他自生自灭。”裴延冷笑一声,“对了,你找几个人盯着他,看他有没有发展什么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男男关系也算。”
“什么算不正当?”李秘书问出了自己职业生涯中最蠢的一个问题。
“什么?”裴延像听到了个笑话,眼神却更阴了,“只要有关系,都是不正当。”
“......”
从此,周达非就被李秘书划进了可能会被裴延召幸的名单之中。
但他也觉得奇怪。一来,裴延对人从不上心,更不会强迫谁,能跟着他超过一个月的都算活得久的;
二来,裴延尽管时常询问周达非的近况,却从来没有真的召见过他。
星巴克里,周达非沉了会儿情绪,还是点开了微信,李秘书果然给他发了个地址,还有电子通行证。
而裴延依旧没有回他消息。
周达非想,可能裴延压根儿没有看到自己给他发的,只是早就想好了要让自己去庆功宴上“受辱”。
周达非看看时间,已经七点五十了,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会迟到的。
周达非靠到椅背上,敛眉认真想了想。
他估计裴延是故意要他迟到的,好趁机找茬儿。
还真不是一般的心理变态。
周达非在心里呸了一声,意外地被燃起了点儿斗志。
他已经决定要主动与裴延周旋,那么今晚裴延的举动就不完全是坏事,说不准是个机会,得好好盘算一下。
既然反正要去,那就要去得有意义;
既然肯定会迟到,那干脆就迟得彻底点儿,让裴延有足够的空间借题发挥。
还得把迟到的锅推到裴延自己身上。
周达非沉吟片刻,又给李秘书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不好空手去,问他准备点什么贺礼比较好。
李秘书不敢自己做主,表示要去询问裴延。周达非就在电话这头等着,隐约听见那边人群喧闹乐声阵阵,放在电影里就是大型宴会的背景音。
背景音没持续多久就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随后李秘书跟周达非说,裴延让他写一篇通稿歌颂自己此次获奖,并打算在全公司传播。
周达非:“......”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裴延的变态程度。
不过好在周达非压根儿也就不在乎送什么,他只是给迟到找个准备礼物的借口。
真让他送,他恨不能送个火药,把裴延直接炸飞。
一切想好后周达非也就不急不躁了,他查了查上海最晚班地铁的时间,给自己定了个闹钟,而后继续写知识框架。
何露没忍住,又偷偷抬头看周达非。
很奇怪,周达非此刻的目光平静专注,落笔淡定从容,整个人一股子静气,丝毫看不出他十分钟前已经快要喷火了。
快九点的时候,周达非再次接到了李秘书的电话,态度冷淡地质问他是不是以为八点指的是明天早上的八点。
周达非内心冷笑表面惶恐,说自己是为了写通稿才迟到的。
已经为此被裴延骂过一次的李秘书冷冷道,“你最好尽快来,然后自己去跟裴老师解释吧。”
“......”
周达非挂完电话,何露小心问道,“周老师,你有事啊。”
“没事儿,”周达非淡定地把手机放下,还扫了眼何露的习题本,“你专心做题,这都不难的。”
“......”
何露继续写题,周达非理完框架,见缝插针在手机上胡编乱造了一篇吹捧裴延的通稿,通篇全是鬼扯,把周达非恶心得想吐。
等送何露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星巴克都要打烊了。
周达非算了算,预估自己抵达庆功宴的时间应该正正好好——晚宴已经结束,午夜场尚未开始,裴延绝对有空有心思好好跟他掰扯。
路上何露一直试图找话题,周达非虽不是很有心情理会,但也觉得任何真心都是应该被尊重的。所以他应得不积极,却没戳穿。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路过了一个夜市,何露眨着星星眼,“周老师,你饿不饿啊,要不我们去吃点烧烤吧。”
周达非其实肚子有点饿了,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要把裴延勾上床,急着把何露送回家然后直奔午夜庆功宴,所以就摆了摆手,“我不饿,大晚上吃烧烤对身体不好。”
可何露不知是真的想吃还是小女生的逆反心理,依旧跑到了路边摊前,点了几串肉。
周达非自己不吃,但也不能阻止她吃。烧烤摊前油烟重,周达非就自己往前晃了几步,放慢脚步等她。
结果这几步就出事了。
周达非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随后是何露大声尖叫。
周达非回头,只见小摊前何露被几个小混混围住了,想跑总是被拦住。
“周老师!”何露带着哭腔大喊,“你们滚开!”
周达非心里一紧,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厉声道,“都干什么呢!给我让开!”
小混混有三四个,而且喝了酒,醉醺醺的,不仅不让开,其中有一个还试图上手去抓何露。
周达非是会打架的。他见这帮无赖讲不通,三两下把大棉袄一脱,抡起拳头就砸向动手那人。那人看着浑身是肉,实则是个弱鸡,被周达非一拳直接干倒,颤颤巍巍往桌上倒去。
其他几人见兄弟被打,纷纷撸起袖子。周达非连个眼神都不给,动作熟练地从一旁拿下个空酒瓶在桌沿砰得一敲——瓶身拦腰断裂,玻璃噼里啪啦炸开,碎了一地。
几个动手动脚的混混酒顿时被吓醒了大半。
周达非一把揪住最开始动手那人的衣领,对着他的脸抡起狰狞碎裂的半个酒瓶,大声吼道,“再动一根指头信不信我直接废了你!”
那人嗷嗷大叫哭爹喊娘,周达非在碎酒瓶离他眼球只一公分的地方倏地顿住手,瓶身断裂处不规则的玻璃尖而锐利,看着就能要人命。
那人腿都软了,连求饶都不敢睁开眼睛,周达非瞪了他几秒后一把松开,把他推得脚步趔趄摔倒在桌。
周达非翻个白眼,又转向其他几人,可酒瓶还未抡起,那几人就屁滚尿流地跑了。
何露呆呆地站在一旁,脸上哭得红红的,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周达非见那几人都走了,放下酒瓶,顺手从桌上抽了几张纸递给何露,“行了别哭了,把眼泪擦擦,赶紧走吧。”
何露一个才读高一的乖乖小女生,干过的最出格的事也就是今天骗周达非去咖啡馆了。她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不轻,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这种情况周达非也不好催她,只能在旁边等着。
何露哭完了之后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说话抽抽噎噎的,“周老师,你,你好会打架啊,跟我认识的其他学霸都,都不一样。”
“.........”
“你跟他们学,别跟我学。”周达非双手抱着,“下次也别晚上自己跑出来了。”
何露哭好了,周达非把棉袄又穿上,刚准备走警察就来了。
说是有人报警,刚刚在这里被人打了。
周达非对这类欺软怕硬之人的不要脸行径并不感到意外,但他确实有点急。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还得去庆功宴上勾搭裴延呢。
何露说是那几个人骚扰自己周达非才出手的,旁边也有小摊贩作证,警察看起来是信了,可还是要求周达非跟他们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了。周达非跟着警察去了派出所,笔录做到一半,李秘书的电话又又来了。
周达非这次没唬人,一五一十道,“我这边出了点事,在派出所呢。”
李秘书那边显然顿了顿,“...派出所?!”
周达非懒得解释许多,“嗯。估计还得要一会儿。”
这会儿庆功宴已经接近午夜场。周达非还没来,李秘书只能再次去向裴延汇报。
裴延身边围着的人换了一批,现在他旁边靠着个很精致漂亮的小男孩,看起来清纯又主动。
只是裴延手虽搭在他肩上,眼神却总是莫名疏离。
看见李秘书过来,裴延脸沉了沉,声调也不太对了,“还没来?”
李秘书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有点犹豫该不该开口。
裴延眯了眯眼睛,站起来走到旁边没人的地方,“说。”
李秘书清咳了一下,“刚刚打电话,周达非说他...正在派出所呢。”
“派出所?”裴延表情有一丝好笑,随即变成嘲讽,“是不是打架斗殴啊。”
“这个...周达非没说。”李秘书小心看着裴延的脸色,“不过我托人打电话直接去他那个派出所问了,好像属于...见义勇为。”
“按照警察的说法是有一个小姑娘大晚上被几个喝醉的小混混骚扰,周达非替她出头,然后那几个小混混反咬一口跑去报警。”李秘书说,“警察已经搞清楚了,说只要周达非做个笔录就可以,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
“应该?”裴延面容很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
李秘书连忙拿出打火机,给裴延点上。
裴延靠在墙壁上,眼神晦暗不明,“他倒是怜香惜玉。”
不知为何,李秘书很肯定,这不是一句好话。
尽管已经很晚了,周达非做完笔录后,还是把何露送回了家,叮嘱她好好学习不要惹事儿。
何露站在单元口,抿抿嘴,“周老师,明年就要分科了,我不想学理科,但是我爸妈非说学文没有前途,你觉得呢。”
周达非沉默了会儿,“学什么不是不重要,但不会真正决定你的人生,走哪条路关键都是看自己。你看金融系不也有混成我这样的吗。”
“你不一样!”何露立刻抬起头,“周老师,你一看就跟别人不一样,特别有想法特别坚定,肯定是有大事要做的。”
周达非愣了愣,难得露出了个笑容。
“谢谢你。”周达非摆摆手,“赶紧回去吧,下次做题记得多思考一会儿。”
等何露家灯亮了后,周达非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