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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床榻上的中年男子眼睑轻颤,下一刻竟然睁开了眼睛。
    丹弃秋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醒来,看到眼前双目垂泪的那张小黑脸,丹弃秋心道,上天垂怜,天道不薄。
    “掌门之位传予姜玉寰。”丹弃秋颤抖着手指向姜玉寰。
    谁也没想到丹弃秋醒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指定继任者,而且居然不是传给亲子秋小四!
    “我知道你不喜丹心舍。”丹弃秋握住秋小四的手,“你会有更加广阔的天空,愿你自由自在,快活一生。”
    这是丹弃秋最后能为秋小四做的事情,放他自由,放他飞翔。说完,那好不容易意聚集起的点点残魂就此消散于天地之间,空茫茫中,他听到了有人唤他“阿爸”。
    混沌的黑暗中,一点烛火跳动,一个小小的孩童蹒跚走来,小小的手牵住了大大的手。
    “阿爸,我们去东街胡同吃热汤馄饨啊。”
    第164章 重逢
    “小四……”初一坐到秋小四身边, 安慰之语无从道来。
    “我没事。”秋小四摇摇头,眼神坚毅,“我会成为最强炼丹师, 历史会将我铭记。”
    “而我的父亲名为丹弃秋。”
    “我想, 这是如今我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了。”秋小四对丹弃秋的感情是复杂的,有憧憬有恼火, 如今多了后悔与遗憾,面对这种复杂的情绪,秋小四也无从下手处理平复。
    他跌跌撞撞独自摸索着长大, 无父无母, 没有被爱过,不知道父亲该是什么样的模样,更不知晓儿子该是什么样的模样。
    如今, 他觉得他能够做的就是不要浪费这一身的天赋,成为最最厉害的炼丹师, 让时代记住他, 让历史记住他, 同时也记住他的父亲名为丹弃秋。
    “至于秋家。”说到这儿, 秋小四眼中满是仇恨,“秋家的根已经烂了,我不会浪费精力去报仇。”成为最强炼丹师就是对秋家最大的报复了。
    看着眼前坚韧不催的秋小四,初一的脑子里浮现起入学时那个黑黑瘦瘦的身影,当时的入学考试,秋小四和朗月明两个相互抄考卷, 结果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
    那种每日没心没肺、傻吃傻玩的生活突然之间就剥离而去,大家都成长了, 变得更强、更坚定,然而成长的代价总是伴随着血与泪的。
    “秋家不会有好结果的。”初一道,“幻海剑派必然会将秋家与断魂殿勾结的消息传出去的,正道是容不得他们了。”
    初一一行人强闯秋家飞舟,不仅抢走了丹弃秋的尸体,还一颗暴雷炸毁了飞舟上的炼丹房。
    然后众人并不能多留,将玉虚境的弟子托付给幻海剑派,又和丹心舍的众人道别后,飞舟便一路南下,以图早日与张夫子汇合。
    兴许是君九思发明的混淆阵法着实好用,飞舟疾驰数日竟然一次都没有被修真联盟的修士发现。
    “张夫子就在前面的城郊等我们。”
    众人皆是激动不已,随即一种委屈巴巴的情绪冒上心头,类似于小孩儿在外被欺负了,哪怕最终打架打赢了,等到家长来接的时候还是会委屈巴巴、叽叽咕咕的告状求安慰吧。
    “快看!是张夫子!”学生们激动地跑到甲板上俯身向下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张夫子,而他的身边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哎呀!是白娇娇!快看!”十五激动地蹦到船舷上。
    “什么?是白娇娇?”朗月明半个身子趴出栏杆,“分化成功了吗?快让我看看,白娇娇如今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银色长发的少年穿着背刺蛟龙出海图的黑色轻纱小褂,微风拂过,轻轻撩起他的发梢,露出了那张皎皎如明月的脸庞。
    心有灵犀一般,少年突然抬首看向虚空中的某处,睫毛轻颤仿佛蝴蝶扑扇的翅膀,下一刻澄清的眼眸中星光盛放。
    他跳起来朝着飞舟上的众人挥手,嘴角的笑容是世间最甜蜜的笑涡。
    “娇娇!你醒了!”初一犹如小炮弹一般地从飞舟上冲下,小腿儿一蹬就扑上了银发少年,一把抱住了久别的小伙伴,这可真是多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嗨!初一!”朗月明揪住初一的后领,企图把他扒拉下来,“万一娇娇是女孩子,你可就是耍流氓了。”
    “呵呵呵。”
    泉水叮咚般清脆的笑声引得众人瞩目。
    初一大为惊喜,两眼亮晶晶,“娇娇,你能说话了?”
    “啊!不对!不对!是我们能听到你的声音了!”当初在深渊海底初一就听过白娇娇的声音的。
    “嗯。”白娇娇点头。哪怕自己的声音已经能够被大家听到,白娇娇依旧话语很少。
    深渊无日月,在海底深渊与鲧相伴的时光是静谧且单纯的时光,带着对小伙伴们的思恋,白娇娇每日里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加上鲛人族地的庇佑,白娇娇不仅成功分化,修为更是一日千里。
    “所以,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嘛~”朗月明好奇不已。
    “蠢蛋!”大橘猫跳上朗月明的头顶,指着白娇娇道,“你看他的喉结,明显是男孩子嘛。”
    “哇哦~那太棒了。”朗月明欢呼一声,“冬天可以一起泡澡池子啦~”
    如此一来,龙渊学院变成了实打实的男子院校了,虽无其名,但有其实。
    “咳咳咳!”一阵干咳声打断了感人的团聚时刻。
    “谁啊?”朗月明不满皱眉,真是很毁气氛啊!
    下一刻,劲风袭来,“啪嗒”一声,熟悉的剑鞘劈头盖脸而来。
    “臭小子们,当我是透明的吗!”张远山已经被晾在一旁许久,终于在朗月明扒着指头细数起龙渊港的澡堂子的时候,控制不住手中蠢蠢欲动的剑鞘了。
    “哎呀,是张夫子啊!多日不见,英俊许多,都没有认出来。”朗月明油嘴滑舌地讨饶。
    张远山瞧着活力满满的学生们,心里松了口气,面上却依旧生气地模样,“回去和你们算账!每日跑圈加倍!”
    一片哀嚎声中,学生们欢喜地簇拥着张夫子登上了飞舟。
    “大家都还好吗?”一进入船舱,张夫子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起学生们的情况,哪怕看上去胳膊腿儿一个没缺,但是保不齐在外头被欺负了。
    张夫子的询问就像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苦水儿一咕噜地往外倒。
    “夫子,你不知道哪个修真联盟又多坏,不仅追捕我们,还暗地里发布了悬赏令。”
    张夫子连连点头,“那狗屁联盟坏得很,早晚完蛋。”
    “还有秋家和断魂殿!”众人七嘴八舌地把一路上的不平遭遇和黑暗经历吐了个一干二净,直听得张夫子恨不得拔剑杀回去给小崽子们报仇。
    “不过我们都没吃亏,全打回去了。”学生们连忙拉住长剑出鞘的张夫子,信誓旦旦表示他们有仇都是当场就报了。
    “夫子,学院里情况如何。”初一反问起龙渊港的事情。
    张远山道,“好的很,一切正常。”
    张远山并不想让小崽子们知道如今战局紧绷,小孩子嘛,开心上学修炼就是,不然要他们这些大人做什么?却不知道他的学生们,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是不是要打仗了吗?”白银疑惑不解,“人修们肯定逼迫君夫子选择了吧。”
    “哈?你怎么知道?”张远山震惊地看向白银,心道,连最傻乎乎的白银都知道消息了,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果然,环顾一看,学生们全都用一副“你哄小孩呢”的眼神瞧着自己。
    “咳咳咳。”张远山脑子转得飞快,“那什么,打仗了也不关咱们龙渊港的事,龙渊港早就宣布自立了,是自由之港,和平之港,我们是绝对不会同室操戈的。”
    “你们就回去好好上学,好好修炼,龙渊港有你们君夫子和我呢!”张远山掷地有声。君书喻早已突破到了合体期,坐镇龙渊港绰绰有余。
    闻言,学生们都长舒了一口气,哪怕经历过了许多,学生们毕竟还年轻,幼鸟念巢归,有什么比一个安稳可靠的归家之港来得更让人觉得安心呢。
    “哎,还是咱们龙渊港好。”江旭感叹道,“要是阿爸阿妈他们也能过来就好了。”
    然而江旭自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江家乃是炼器大家族,这战事一起,正是他们家族壮大发展的好时期,家族长辈族老们是绝对不会放弃战争的红利避入龙渊港的。
    “咱们老家那么偏僻,战争肯定也波及不到的。”白银想起老家地处偏僻,灵气稀薄,连灵兽都少有,属于人修和妖修都不稀罕的地方。
    朗月明和胡不服相视一看,战事将起,他们永夜城肯定是逃不开的。哪怕朗月明的父亲银狼王曾经是促进两族和平契约的缔结者之一,战火一起,为了保护族人与子民,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撕碎入侵者。
    而那些入侵者中会不会就有小伙伴们的亲友加入呢?届时,他们和人族同伴们该如何相处?
    朗月明和胡不服能想到的,其他人又如何想不到呢,特别是秦词,他的爷爷是修真联盟的高层,更是坚定支持战争的鹰派。战事一起,他有和面目来面对自己的同窗好友?
    众人各怀心思,船舱中的气氛低迷沉重。
    如果真的能够像张夫子所说,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老实呆在学院中学习修炼,那该有多好,没有责任,没有烦恼,无需见证流血,也无需手染鲜血。
    可是,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能够像鸵鸟一样,自己欺骗自己,什么也不做,闭着眼睛堵着耳朵的过日子吗?那么学院中的片刻安宁也不过是半晌偷欢,偷来的东西终将是要还的。
    “我们能做些什么?”
    闭眼看自己,睁眼看世界。第一次,少年们想要主动做些什么,他们想要为这个世界、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灵做些什么。
    第165章 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我们能做些什么?”
    返回龙渊港的路途上, 少年们一直在沉思,面对如今的情况,他们能做些什么呢?
    “我们应该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 拳头不硬, 声音就不响。”这是朗月明的想法,在修真界, 实力虽然不是一切,但是没有实力却是万万不行的。
    “可是,咱们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修为暴涨的啊。”战事就在眼前, 就算临时抱佛脚的下功夫苦练也来不及的, 众人不过人均金丹修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吗?
    “虽然咱们的修为不是最强,但并不意味着咱们什么都做不了。”黄芪道, “被战争波及的平民百姓怎么办?谁来救他们?”他们虽然不是最强,但是有人比他们还要弱。
    战争是修士之间的战争, 是两族争夺天地霸主的战争, 那么在两族夹缝中挣扎生存的凡人和普通生灵怎么办?他们才是最最无辜的战争受害者。
    修士的战斗轻则狂风暴雨, 重则山崩地裂, 凡人们如何自保?
    因为阿爸身中噁阴之毒,黄芪经常会思索战争的意义。
    当年西南雨林中的一场落叶神水,世人惋惜人族天才花想容的陨落,可惜一方大将黄宣的折戟,可是在那一场毒雨中死去的西南雨林中的万千生灵谁来在乎呢?
    曾经水草丰茂、物种繁盛的西南雨林变成了万里焦土,生机全无, 这些又有谁来在乎呢?
    黄芪经常反省自身,阿爸和花奶奶尚且有自己和小伙伴们奔走相帮,可是, 当年的西南雨林中,难道就只有阿爸和花奶奶中毒了吗?那么其他人呢?其他动物呢?
    他们是不是因为修为不高,早已在绝望与痛苦中死去了呢?他们的痛苦与怨恨又有谁来解开?战火中绝望挣扎的生灵们,谁来拯救?
    黄芪的话一下子为小伙伴们打开了新的思路,似乎他们能做的真的有很多很多。
    “所以咱们要把龙渊港做大做强!”橘灿灿的大猫跳到桌子上,浑身气场一米八,毛爪子“咚咚咚”地拍在桌子上,“只有龙渊港足够强大,才能庇佑更多的人!”
    “要怎么做大做强呢?”讨论的话题进一步深入。
    “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基础建设搞起来。
    “远交近攻,扩大龙渊港的地盘!”武装实力亮出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那怎么行!那咱们不也成了好战分子了!?”
    “又没说咱们主动出击,周围城池绝不会坐视咱们龙渊港做大做强的,届时他们要不就是加入咱们,要不就是攻击咱们失败后再加入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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