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的老妇人松了口气。
“醒来就好了。”一个同样苍老的声音响起来。
安娜移动一下脖颈, 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痛无比,她闭上眼睛,又费力睁开, 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变化,身体上酸痛反复向她证明着一个事实,她又回到真实的世界中了。
她动了动身体,想要起来,却看到床边的另一道影子。
安娜不敢动了。
“看起来挺好的。”那个老人转头,对另一侧一道影子说,“等烧退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嗯。”一个声音应道。
安娜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这就是那个不停打扰她,让她无法继续做梦的声音。
脚步声逐渐地靠近,那个声音继续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了。”苍老的声音这样说着,不过她还是又多嘴说了几句,“你就准备守着这里?”
妇人并没有打算回应他的问题:“没事就走吧。你没用了。”
那个老人愣了一下:“你可真是无情啊,阿诺德。”
老妇人没理会他。
安娜的脑袋昏昏沉沉,从两个老人的对话之中,她能够判断出自己先前应该是生病了。
她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外面下了好大的雨,他被人领着到了教会外面。
那个人说,如果她是个聪明人的话,就不应该再回到教会。
可不去教会她能去哪呢?她没有认识的熟人,也没有朋友,全部的家当都在身上,加起来都不够二十块钱。
她能去什么地方呢?
安娜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没有再一次跟上她的勇气。
她只想跑,跑的远远的,都看不到教堂钟塔的地方,像过去的一切都抛在脑后。
安娜告诉自己,她的新生活开始了,虽然连他自己都很难编造出一个适合她生活的新家园。
她跑出了城,看着城外漆黑一片,她又转身,跑回了城内。
雨下的很大,安娜没见过那样大的雨。
恐惧之后,求生的本能让她找到一个躲避雨水的地方,蜷缩起了身体。
不知道雨下了多久,安娜只觉得很冷很冷,在意识模糊之际,她看到一个黑影子向自己靠近,然后就只能记得那场梦境了。
“我见过您。”安娜看着那个妇人,她皮肤黝黑,个子不高,穿着普通,却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您曾在教会工作。”她费力地回想着曾经在教会之中见过的人们。可因为那些和她有关的流言,在教会学校的这些年里,她总是习惯低着头走路,比起记住人的样子,她更多记住的是他们的鞋子。
安娜沉默下来,每当这种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地下头,却看到一双十分眼熟的鞋子。
那是一双和衣物和不搭的鞋子,像是战士们才会穿的靴子,这双鞋子看起来很旧了,却十分的干净。
安娜突然想起来,在教会中曾有一位牧师,她的牧师袍下,就是一双战士们穿的鞋子。可她不能确定,因为那算是很久前的事情了,那位牧师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了,她离开教会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女孩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妇人注意到了她的注意。
“阿诺德。”她说,“你是安娜。”
安娜点点头。
老牧师转身。
“能起来吗?炉子上有热汤。”
安娜点点头:“可以。”
牧师下意识地蹙眉,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拖着破木床起身,她说谎了,其实现在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最大努力。
她试着迈开腿,却因为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而跌在地上。
这里可不像教会学校的宿舍,每一张床前都铺着软软的地毯
她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安娜露出痛苦的表情,她想要继续站起来,却被一道影子拽住胳膊提了起来。
老牧师将她放在床边。
“在我面前不要撒谎。”她将倒好的热汤放在安娜的面前。
女孩抬头看着她,原来这位看上去十分严肃不好惹的老人早就知道她身上没有一丝力气。
安娜低下头看着眼前的汤碗,汤碗散发的热气熏得她鼻子发酸。
“不要哭,不能哭。”阿诺德牧师开口,“抬起头来,安娜。”
“您为什么要救我呢?”安娜问她。
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回忆。
也是与暴雨夜类似的一天,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雪花笼罩了整个世界,多恩城静悄悄的。
她如同往常一样早起练功,却被一声高过一声的啼哭吸引了注意力。
教堂的门口,正对着神选殿的地方,放着一个小小的篮子。
哭声就是从篮子里传出来的,在被白雪覆盖的寂静早晨,这声音刺耳又突兀。
阿诺德来到门口,看见了襁褓里的小小女婴。
她两颊冻的通红,小手小脚不停的扑腾着,动作牵扯了衣服,露出一小截锁骨。
阿诺德弯下腰去,想要替她拉好衣服,却看到了女婴脖颈上的黑色印记。
那是一条旋转的小蛇,它正在沿着一个方向不断转动。阿诺德起初以为那是活物,她试着伸手去碰,却在接触到那小块皮肤的瞬间,被烫得缩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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