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破落的旧街区,附近都是些低矮的格子房,四面透风,墙砖斑驳。米哈伊尔——或者说银面鬼很轻松地穿过了街区,出现在她视野里。
他按照她预想的路线向她跑来,负责围猎他的人逐渐退到阴影之下。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雪,整个世界都白得耀眼,阿芙洛站在落了厚厚一层雪的屋顶上,盯着一只动作轻巧的野猫发呆。他也发现了她,余光里他在原地停滞了很久,才跳上她所在的屋顶。
他脸上戴着那张标志性的鬼面面具。银面鬼之所以被称为银面鬼,是因为他杀人时习惯戴一张银色的鬼面面具。听说面具是荧光的,在黑暗的环境里,你可以看到一张鬼脸飘来飘去。
她曾把这事儿当玩笑跟她的米哈伊尔讲,说银面鬼定然是没什么本事才想出这种唬人的招数。他只看着她笑,后来说了句银面鬼也许只是单纯想吓吓人而已。
他扔掉面具,手上一支枪管长了一截的手枪的枪口正对着她。
阿芙洛这才把目光投向他。
他穿着黑色大衣和皮质短靴,脖子也被围巾遮盖,她不喜欢他这身打扮。她喜欢把他打扮得像个学生——穿件衬衣打个领结,其他什么也不穿。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她不知道他在看她哪儿,但她的视线实实在在地从他的发梢到靴尖,来来回回地掠了几十次。她想把他扒光了捆起来吊在在白雪皑皑的树下,鞭挞或是……
阿芙洛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她明明那么恨他,可等他真到了她手里,她又不那么想要他的命了。
“好久不见。”他说。
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并不意外她出现在这里,阿芙洛低下头,脚下积雪洁白无瑕。
“你看起来很享受被狩猎的感觉。”
“狩猎?”他大笑。
她也跟着弯了下嘴角,朝他走过去。他眼底有些迟疑,正对着她的枪口稍稍抬了一下,似是在警告她。
“我来是……”
他退后了一步。
“别动,你知道不听话的狗会得到什么。”
他还在用她喜欢的那款沐浴露。阿芙洛在他身前站定,表情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她咬着手套的尖摘下右手的手套,继而将手从他的卫衣衣摆下伸进去。
他呼吸猛地一滞,阿芙洛突然有点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检查一下。”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这具紧绷的身体,“这具身体我可是花了很大价钱才得到的。”
这话她也没说错,买下他、调查他背景、给他疗伤……前前后后她不知道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更别说后来他的背叛给她造成的损失。
“别……”米哈伊尔——银面鬼扫了眼四周,低声阻止她。
能当杀手的人,警觉性必然不低,更何况她也并没有让她的人注意隐蔽。
“怎么?换张面具就怕被看光了?”她尾调上扬,眼角也跟着上挑了下,半是嘲弄半是玩笑。她刚把他带回来那会儿经常只给他一件裤子或一件上衣或干脆裸着,见人也毫不避讳。
她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反感他的身体被别人看到的?
他没再说话,只是身体越来越烫。
他的肌肤柔韧紧实,烫如烈酒,温如玉石,触感美妙得更甚当年。阿芙洛手指沿着他的人鱼线滑动,不自觉喉咙有些干哑。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骨瘦嶙峋,眼神充满戒备的模样。彼时这具身体上有碎石飞沙爆裂溅射的细小伤痕、尖锐石块的擦伤、子弹造成的裂口、刀刃挑开伤口的痕迹……各类新伤旧痕数不胜数。
和他现在的模样完全不同——现在的他很警惕,但并不害怕,她怀疑她现在即使对他使用酷刑也很难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而她的米哈伊尔,她沉静如冰、瑰丽如海的米哈伊尔……哪怕她只是跟他分开的时间长了些,都会小心翼翼地抓着她的手说“别不要我”。
“看起来,比起甜言蜜语、鲜花美酒,鞭挞才能让你变得更加美味。”
她那几年把他当作什么宝物一般对待实在是有些屈才了。
肋骨下他的心脏跳动得有些快,她感受了会儿,继而指腹划过他侧腰上的那道伤痕,忽地觉得自己有些疲惫。他侧腰处有道已经愈合了不怎么显的疤痕,长长一道,想必受伤时很是狰狞。
她吻过那道浅色的痕迹……那好似发生在很久以前,画面却又清晰如昨。
那次她受伤比较严重,睡着后做了噩梦,醒时她一身冷汗地跨坐在他身上,手中匕首扎进了他的肩膀。
他握着她的手腕眉头紧皱,眼底却有些笑意。
“轻点?”
她放下刀子,借着窗外月光摸索出药箱,给他上了药膏。
后来睡得很安稳,天快亮那会儿醒来发现他在吻她身上的伤,吻非常轻,轻得她肌肤有些发痒。那是她从山林滚下去时被树枝划开的伤,从肋骨蜿蜒到侧腰,已经结痂。
他见她睁眼看她,解释说:“我也受过这种伤,很疼。”他给她看他侧腰上那一道比旁边肤色浅的痕迹。
“你那会儿……”阿芙洛顿了几秒,才把“也”字从舌尖咽下去。“想被吻吗?”
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安静地看了她许久,直到她快睡着了他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也从来没对谁有过怜惜之情,他也不例外……并不例外。这只是一场新颖的利益交换——他吻了她,她便吻了他,而已。
仅此而已。
别无其他。
别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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