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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发青,零散的星光点缀的夜空,月亮散发着惨白的幽光,将地下的场面照的越发恐怖。
    当阵阵的疼痛袭来,骆明诗眼前发黑,四肢发麻的已经没有直觉。
    “救我——”
    冥冥中,有无数个利齿在不断撕扯着皮肉,然而她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细弱的声音从喉咙里爬出,却被野狼群撕扯身体的声音盖过。
    “救救我——”
    恶狼瞪着惨绿色的眼睛,撕开皮肉,露出血丝,在一口叼住骨头,生生撕扯下去。他精神上与胃里都得到了满足,不由得长嚎:“唔哦——”
    骆明诗满身污秽,四肢已经残缺不全,眼瞳依然涣散,却在野狼一口咬上之际,疼痛扑面而来的疼,从而清醒。骨头被咬的嘎嘣直响,冷汗连连刚一落下,就跟污血掺和到一起,她不能有半点动作。
    她清醒的感受到,自己在支离破碎。
    仿佛是因为大限将至,这一生都在脑海中回荡。
    骆明诗记得八岁那年,她随着母亲去上香,顺便求了一签,当时灵隐寺很有名的大师说:“一生坎坷,破立而后。”
    彼时她自傲而又自负,不过九岁却已经生的明媚皓齿,又素来聪慧过人,深得父亲喜欢,看着忐忑的母亲李氏安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正念若衰,邪念则主。道术神通终究只是悟道过程中的副产物,佛祖也曾说,追求神通的人不是我的弟子。如此求签算命,不过是心里安慰罢了,如何能一心作为寄托?”
    这番钪锵有力的对话引得在场之人纷纷侧目,骆明诗端庄而站,矜持颔首,发髻间的一朵蓝色小花衬得她钟灵毓秀。
    正殿内香烟袅袅,金佛拈花手,慈眉善目。
    慧灵大师坐在佛下,桌后,只是双手合十:“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虽广,不渡无缘之人。”
    他端的不问世事,得道高僧的样子,可骆明诗却觉得这和尚是真真的小气之人,因为在白马寺的两边殿门上贴着门联,雨虽宽润根草;佛虽广度缘人。
    世间万物,总是求神不如求己,她那么骄傲,当下拉着母亲离开,还一字一句的嘱咐:“烧香拜佛的人,总是心中有愧的,既然你我无愧于心,何须如此?”
    彼时她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哪怕是庶出,亦是胜过嫡姐千百倍,身下有一弟弟,聪明伶俐,日后哪怕是出嫁,也有人给撑腰,如此好的家庭,如此好的自身,又哪里能不骄傲呢?
    可惜,一切的一切都止步在十岁那年,那是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时至今日犹如藤曼,不断的缠绕在心中的每一处,每每一想起来,瞬间收缩,紧紧勒住自己,直到肝肠寸断,千疮百孔,这才罢休。
    那一年,她病重,醒来时却被与李氏赶出家门,直到从李氏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她才明白,母亲被诬陷偷人,而父亲相信了,如此噩梦便开始。
    先是二叔要轻薄母亲,后是弟弟惨死,最后连自己兜兜转转被卖做妾,最终被正室扔到荒山野岭之上,遭受狼吻。
    骆明诗的思维有些涣散,眼前恍惚,已然看不见东西,连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她想她快死了,也映衬了慧灵大师的那句话。
    一生坎坷。
    破立而后?
    她晃了晃,一个翻身骤然醒了过来。
    原本守在幔帐外的望春听见细碎的响动声,拿起云灵芝蟠花烛台,昏暗的光芒随着她的行走而照亮彩绣樱桃果子茜红连珠缣丝帐,轻轻掀开,只可见帐内有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在朦胧的灯光下,脸色苍白,螓首沾满汗珠,将细碎的发丝凝固在额前,原本应该盖在身上的玫瑰紫织锦薄被被推到一边,身着胭脂色绡绣海棠春睡的轻罗纱衣,抱膝而坐,如水的眼眸中,是难以掩饰的恐惧。
    望春听见争吵声隐隐传来,心中也是不安,面上却是浅笑着问:“小姐可是被吵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骆明诗的眼睛瞬间放大,整个人震惊的说不出话。眼前的女孩十六七岁的模样,梳着双丫髻,更称大眼浓眉,一身家中一等丫鬟惯穿的翠蓝马面裙,分明是她房间里最大的婢女,望春。
    这乃是父亲亲自指给她的,在她和母亲被撵出骆府的时候,因为看顾主子不严,被乱棍打死,直到李氏带着她和弟弟在荒山野岭安家时,才看见她死不瞑目的样子,下体被打得皮开肉绽,身体里已经有蛆虫在蠕动,当时她还大哭了一场。
    然而此刻本该死了的自己,看见了本该死了的她……骆明诗懵了,垂眸看着自己稚嫩的小手,更加是说不出话。
    望春看她久久不说话,以为是被吓到了,立刻安慰道:“小姐别怕,老爷一定会还给姨娘一个清白的。”然后伸手摸了摸骆明诗的头,微微松了口气,“老天保佑,小姐终于退烧了。”
    指尖的温度将恍惚的她带回了人世,她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还活着,是周庄梦蝶,还是蝶梦周庄?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她隐约听见外边传来刻薄的声音:“老爷,搜查一番吧,要不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府邸里待着,妾身也是害怕的。”
    骆明诗眼珠一凝,这个尖酸中带着刻薄的女音格外的耳熟,正是前世陷害母亲偷人的翠姨娘。
    她无暇在想太多,翻身就爬了起来,望春见她的举动,一惊讶,手却已经拦住,“小姐做什么?”
    骆明诗望着她,一字一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姨娘是个嘴笨的,很容易被那些宵小之辈挤兑的说不出话,从而酿成大祸,为我更衣,我要亲自去见父亲。”
    望春知晓自家小姐聪慧,也几次劝慰她不应太过出风头,可惜小姐一直不理会,她失望之余渐渐疏远。可今日骆明诗的一番话带着不同的气韵与担当,叫她下意识的服从。
    简单的换上一身翡翠撒花洋绉裙,将头发梳理的整齐,在望春掀开米珠帐帘后,骆明诗深吸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她知晓,自己能不能摆脱前世的命运,全看这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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