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醒的力道不重,刚好阻止她的瑟缩。
江醒拉着小乞丐起身,朝着镇外走,许是感受到了小乞丐的紧张,便寻了话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余光瞥见茶水铺子挂着的招牌旗子,喃喃了一句,“茶。”
“嗯?”江醒未能听清。
“姜茶,我叫姜茶。生姜的姜,茶叶的茶。”
“姜茶,阿茶,真是个温暖又清新的名字。”江醒语气上扬,显然他心情很好,“你年岁几何了?书塾有同你一般大小的孩子,你们兴许能玩到一处。”
“十一。”姜茶面不改色地撒谎,实际她已年满十三,再过两月就十四了,只是她体格小,又清瘦,说是十一,也无人会怀疑。
江醒一路问了姜茶许多问题,却绝口不问姜茶的身世和遭遇,似乎对她的来历并不在意,这让姜茶有点意外,心想这读书人同江湖人果然不同。
江湖人行事,小心谨慎,别说不会随随便便带身份不明的人回家了,就是出门在外也绝不轻易同人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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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醒的书塾在寿平镇的平安村。
说是书塾,其实就只是寻常的三间茅草屋,中间宽敞的堂屋被清空出来做了课室,两边耳房是江醒和七个孩子的卧房,至于厨房和茅房都是徒手另搭的。
穷,实在太穷了。
课室里没有桌椅,只放着一张年代久远的木质长条凳,上面整齐叠放着几本老旧的书,看来是当作书桌在用。
两边耳房卧室没有床架,也没有桌椅,就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铺着不知由多少块破布拼接的床单,就成了床,而被子因为现在是炎夏用不上,被裹着放在一角,姜茶看不真切,但依旧是拼接的就对了。
厨房,姜茶还未去看,但她大概也能猜想到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书塾简陋归简陋,但胜在整洁干净,一如这七个孩子,个个面黄肌瘦、形如豆芽菜,发髻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脸蛋手脚干干净净,补丁满身的衣裳也无一污渍,更没有姜茶身上的那种恶臭味。
江醒把他们教得很好。
不用江醒吩咐,就有孩子去厨房烧了水给姜茶洗澡,也有孩子温了粥给江醒和姜茶。
粥,是真的清粥,只要姜茶有心,便能把一碗粥里的米粒轻易地数出来。
姜茶把粥当水,三下五除二地喝下肚,刚搁下碗,江醒就把他那碗给递了过来。
姜茶摇头不接。
江醒见她又往后缩,便匀些粥到姜茶的碗中,“一人一半。”
说是一半,实际姜茶碗中占了三分之二。
喝了粥,洗澡水烧好了,等姜茶洗了澡,她那身破烂衣裳也洗好了。乌黑的衣裳,不知被哪个孩子洗出它原本葱绿的颜色,挂在两棵树间系着的绳子上,随着夏日的风,轻微飘动。
姜茶局促地站在院中,拽着不太合身的衣裳,装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阿茶姐姐,这边来。”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拉住姜茶的手,将她引到堂屋。
堂屋里只有江醒在,他不知从哪里挪了一块石头当做凳子用,他端坐在条凳后,从书箱里往外拿东西。
这书箱是江醒平日里不离身的,今日见他,他也是背着这书箱。
江醒拿出来的,是笔墨纸砚,他就是靠着这些,去镇上替人读写书信挣点微末银钱。
他也卖字画,可在这贫困边陲小镇,普通人家温饱尚且难以维持,又能有多少人愿意花银钱买字画陶冶情操呢。
江醒把东西规整好,这才跟姜茶简单说起书塾的情况。
目前,书塾共有八人,除去先生江醒,余下的全是无处可去的孩子。
自称十一岁的姜茶,在这群孩子中排行老三,上有一个十二岁女孩,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余下的孩子,小的才五岁半,大的不足十岁,其中一个还双腿残疾。
这些孩子除去江醒四处收留的,还有自己寻来的、被家人故意丢弃在书塾的。
不少人劝说江醒,自己收留的也就罢了,那些明显把他当冤大头硬塞来的孩子就别留了,江醒只说苦的是孩子,来者不拒。
好在这些孩子在见识过世态炎凉之后,懂得了珍惜和感恩,很是老实听话,不曾给江醒惹过麻烦,大点的孩子甚至主动领着小孩子帮江醒减轻负担,譬如包揽所有家务什么的。
江醒当然不会跟姜茶说这些,只说了说书塾有多少孩子,平日里做些什么,让她不用担心,先安心住着,如此云云。
姜茶才不安心,相反,她满腔怨气,因为她切切实实地被坑了。
江湖上杀手组织不少,但广为人知的不多,姜茶所属的吉祥楼不仅是其中之一,还是最另类的。
吉祥楼是一个酒楼,大厨手艺极佳,连带着酒楼闻名于世。吉祥楼也是一个杀手组织,黑白两道通吃、接单‘讲究’,也闻名于世。
吉祥楼上到老板下到跑堂小二都是罗网杀手榜上有名的杀手,就连刚出道一年的姜茶都排在了第三十四位。
要知道十五岁以下的杀手,排行榜前百仅姜茶一个。这就是她实力的证明。
不过吉祥楼的杀手们是看不起姜茶的身手的,故而经常取笑这个吊车尾,说她之所以能排三十四,兴许是有厨艺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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