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姚听到丁元武话中的姐姐,不自觉往后面看了眼,帘子挡住,什么也看不见。
丁元武等钟峻走了,才道:“钟家没了,阿峻才九岁,若我不带着他,不知道他会如何。”
钟姚:“钟家总还有些远房九族之外的亲戚……”
丁元武摇头:“整个钟家都受到了牵连,那些即便活下来的也都恨死老爷夫人了,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好好抚养阿峻呢?还是自己带着放心,他毕竟是莹莹的亲弟弟,我想莹莹也是这样希望的。”
钟姚抿了下嘴,轻声问:“钟莹如何了?”
丁元武往帘子处看了看:“她就在后面,你要去看看吗?”
钟姚迟疑了下,点头:“好。”
丁元武率先走过去,抬手掀起帘子,钟姚低头走了进去。
便见后面时用帘子围了一个小隔间,隔间里放了一张桌子和一张软椅,桌子上放着一些不知哪儿摘来的野花野草,还有一些小孩儿的玩具,而钟莹正坐在软椅上低头摘着手中的小野花玩儿。
她边摘边笑,时不时还对着小野花说话,说的话没有逻辑,让人不解其意。听见丁元武叫她,她抬头对着丁元武弯眼嘻嘻一笑,然后又低头认真的和小野花玩儿。
“那日她撞破头后送去医馆,好不容易保住了命,醒来后就这样了。”丁元武苦笑了下,“当初她说事情了结后就解脱了,我当她是打算好好生活了,却没想到她是存了这个心思。”
钟姚看了看钟莹,见她虽然穿的朴素,却被打理的干净整洁,头发疏的整整齐齐,还带着一支梨花小簪,脸上也擦的干干净净,若不是她神态痴傻,倒让人从衣着上看不出是个痴儿。
钟莹这样子必不可能是自己收拾的,钟姚不自觉往五大三粗的丁元武身上看了眼,倒是没想到这男人意外的细心。
钟姚有些感叹:“难得她这样了你也对她不离不弃。”
丁元武却笑了:“你知道,能娶到她,我有多开心吗?”
钟姚愣了下,转头看过去。
丁元武看着低着头的钟莹,目光温柔:“我生在一个贫苦的家庭,我十四岁时我娘病死了,我爹嗜赌,在我十六岁时欠了赌场钱,还不上被他们打死了,他们抓了我,要将我当奴隶卖去关外抵债。我拼命挣扎,试图逃脱,被他们打的奄奄一息,是莹莹路过救了我。”
“那时她还那么小,才十一岁,其实什么都不懂,她只是看着我可怜,她哭着给钟老爷说我和她刚被马车撞死的那条小狗好像,都是满身血,她把我当成那条小狗了,不依不饶的哭着要钟老爷救她的小狗。”
“于是,我就被买回钟府了。”
他见钟莹将小花摘完了,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摸出帕子给她擦手。
“其实在她心里我就是一只小狗,救了我转个身就忘了,但她却是我心中最耀眼的光。娶她这种事,我从来就没奢望过,我在钟府做着护院,就觉得每天能看着她走进走出就很开心了。”
他擦完手,从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油纸包,将里面的糕点先拿了一块给钟峻,又拿一块放在钟莹手上,钟莹又对他甜甜一笑,然后低头开始吃糕点。
丁元武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笑道:“其实这样就很好,她再也不用每晚都被噩梦折磨,再也不用半夜被惊醒躲在我怀里发抖,再也不用背负着恨意折磨自己了,就这样每天开开心心的,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挺好的。”
钟姚听完,不知能说什么,最后只“嗯”了一声。
她从帘子后退出来,和丁元武没什么话可聊的,便打算告辞。
她慢慢往外走,几次欲言又止,走至摊外,她还是转身,道:“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丁元武又笑了起来。
“大小姐向来是个温柔的人,即便莹莹害过你,你还能说出这句话已是非常不容易了。”
他看着钟姚沉稳道:“您放心,我能照顾好他们俩的。”
钟姚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要走。
“姐姐。”
一声轻唤定住了她的脚步,她讶然转头看过去。
钟莹不知何时站在了帘子外面,她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抓了一朵完好的小野花。
钟姚不明就里,转头去看丁元武,丁元武似乎也有点被钟莹的行为惊到。
钟莹慢慢将手上的小野花举起来,对着钟姚,懵懂道:“姐姐,花花。”
钟姚呼吸一窒,愣愣的看着她,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好半晌后,钟姚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对着钟莹笑了笑,柔声说:“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姐姐。”
说完便没再留恋,转身离开。
她没有往城门口走,而是原路往城内返回。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丁元武为钟莹做的那些后,她突然就很想看到慕修宸。
丁元武的付出只能是单向的了,如今的钟莹痴傻懵懂,不管丁元武对她多好,也注定得不到她的回复。
可她突然发现,好像一直以来,她也没有好好给过慕修宸回应。
一直都在被动的接受他对自己的好,被动的去爱他。
这个男人为了她连命都可以豁出去,她却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为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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