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时,景御忽然松了手,眼神变幻莫测。
一下子从几近窒息的状态恢复呼吸自由,楚凤岐喉咙一阵发痒,禁不住弯腰剧烈咳了起来。
他不适地蹙着眉尖,一只手握拳掩唇咳着,一只手紧攥着近喉咙的衣襟领口似乎快要喘不过气来,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尾也略微泛红。
这身体也太废了,楚凤岐一边咳着,皱着眉恹恹地想。
眼角余光注意到景御伸手过来,以为是又要掐他脖子,他下意识侧头避开。
这一避,景御的手和他的侧脸完美地擦边而过,在半空中顿住。
手形很漂亮的一只手,瓷白如玉,骨节明晰。
不过这只手掐住他脖子的感觉可不太美妙。
虽然这次景御看样子似乎是想对他的脸下手,而不是掐他脆弱的脖子。
躲什么?景御哼笑一声,眉眼间有几分暴躁和戾气。
不躲难道还傻乎乎等你来掐我脖子?
楚凤岐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侧过脸不去看景御,沉默地垂着眼睫拒绝回答,一副受了委屈、伤心失望的样子,跟小情侣之间闹别扭似的。
跟恋人久别重逢,恋人却忘了自己,甚至还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这种情况下,再怎么冷脸不搭理人都不为过。他这只是小小闹别扭的表现已经是轻的了。
他这拒不合作的样子似乎又把景御给惹毛了。
景御怒极反笑,脸色晦暗得近乎扭曲地盯了他半晌,最终却只是恼怒地一甩袖,坐回了他的龙椅。
他脸上的表情时而暴怒,时而癫狂,时而阴冷,但没一会就恢复了沉静。
说吧。
景御坐在龙椅上,一身黑金朝服气度雍容,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显得君王气势十足。
他华丽而端正的五官上,神情冷淡而疏离。
仿若高高在上睥睨众生、对万事万物皆不屑一顾的神。
楚凤岐:
他怀疑暴君是不是有什么精神分裂症。
明明刚才恐怖阴鸷得像魔鬼,让人心头发凉。
陛下让我说什么?他这会可还在委屈地闹别扭,语气自然不能太好。
你说呢?景御皮笑肉不笑地斜他一眼。
楚凤岐知道这是要他说之前他胡编乱造的那些事,怎么救人,怎么渐渐相知相惜的。
这才是他预想中的发展啊。先前二话不说就掐他脖子实在出乎他意料。
让他说过去往事,这是正事了,不好再冷战。毕竟如果真的作为恋人,他肯定也希望对方想起来的。
两年多前,草民因为天灾战乱流落到何家村附近的荒芜山,在山上隐居时捡到了重伤昏迷的陛下。他早已经把这些谎话都熟记于心。
在书中剧情里,景御在北疆战场第一次立下重大战功后曾被刺杀,在躲避那群刺客追杀的过程中到了偏僻的何家村附近,在村子后面的荒芜山上反杀刺客后,身边下属都已阵亡,他也重伤昏迷失忆。
醒来后景御就在那山上住了下来,靠打猎为生,几个月后才恢复记忆回到北疆战场,但又不知什么缘故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当时陛下
景御却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你的名字?
楚凤岐。
是真名?
暴君这是在怀疑他?
楚凤岐内心暗暗警惕,面上的表情疑惑而些许茫然,似乎不解为什么问是不是真名:是真名。
没有别名或小名?
没有。他摇了摇头,表情依旧有些懵。
实际上他有个小名。但他凭什么要告诉一个不亲不熟、甚至还可能会要他小命的人?
没有?
景御呢喃了一句后,又不知被什么刺激到了,面色蓦地阴沉到了极点,周边像是笼了一层寒气。
你说没有?
他又有些恍惚地呢喃了一句,然后神经质地、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眸光中有几分疯狂和愤怒。
楚凤岐:
这暴君还真是莫名其妙、喜怒无常!
他都不知道他说没有小名到底惹到暴君什么了。
而且,他怎么觉得暴君看他的眼神就跟看负心汉似的?
只是没一会,景御就又平复了情绪,尊贵淡然如初,依旧是那个有君王威仪却又不失端雅的年轻帝王。
继续。他散漫地撑着脸颊,慢慢道。
仿佛之前的情绪波动都是错觉。
楚凤岐之前还觉得自己有几分演戏的本事。他在末世一开始时并没有觉醒异能,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原本锦衣玉食的他也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伪装。
但他这点技能,跟暴君收放自如的变脸相比,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陛下当时伤得不轻
楚凤岐把早已经组织好的说辞抛了出来,大概就是略懂医术、暂时隐居荒芜山的他,把重伤失忆的景御捡了回去。他的救命之恩和细心照料,以及之后的朝夕相处,让景御渐渐心动甚至以身相许,而他也是暗暗心许。
他把两人的感情说成是两情相悦。若说只是他单恋说倾慕景御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体现他的特殊性?若说是景御单恋,那也太不给景御面子了,要是恼怒起来不好办啊。
他一本正经地编着感天动地的、莫须有的感情故事。
景御姿势慵懒地倚着龙椅,凤眸微挑,单手支腮,一副津津有味听故事的样子。
那饶有趣味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说
你编,你接着编。
楚凤岐: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但为什么莫名觉得耳朵有点热。甚至身上都有点热。
奇了怪了,他怎么会觉得热?难道是这身体特敏感,撒个慌都不好意思到耳红?
他还真接着编了,像模像样地编着细节,结合末世前看种田文的经验再配合书中剧情,说他们外出时一个打猎一个找药草,隔一段时间拿猎物和药草到镇上去卖,换取银钱买生活物品。说景御的一些爱好习惯等。说两人平时你洗菜我做饭,一切分工合作有商有量。
总之把这段种田生活编得十分和谐美好。
因为他几乎不怎么会做饭,就把做饭的家务归到景御身上。毕竟之后如果有心试探真假,让他做个菜就能轻易试探出来。
他还说他还负责种菜。他做得越多付出越多,景御也不好意思跟他计较过多不是?这点不容易拆穿。用木系异能种菜他确实会。口头上他也能把种菜的技能说得很顺溜。至于真的让他去种菜?没场地,又大冬天的,应该不可能吧?
你还会种菜?景御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语气玩味。
楚凤岐面不改色地回答:会一点,不过只会种简单的。
他知道景御会怀疑。
会怀疑很正常。不怀疑才奇怪。
一个人突然跳出来跟你说是你的救命恩人、两情相悦,一般人都会怀疑,何况是满身心眼的帝王?
他也并不是一定要景御彻底相信。
他能说出景御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比如小名、身上胎记、爱好习惯之类的秘密,说明或许他很大可能曾经和景御一起生活。
当然,还有可能是敌人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费了大力气查到他的秘密,又派来他这么个人做间谍、刺客。
在不能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时,一般来说他暂且还是安全的。毕竟如果可能是真的救命恩人,景御还不至于以怨报德。
目前这阶段就是景御在试探。
而他只要苟过这段时间,之后早点找机会逃出宫,那就是从此海阔凭鱼跃了。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他顶多有点小聪明,连原本最大的武力值倚仗木系异能也缩水了,这点道行根本就不够看的。
而且吧,跟暴君打交道还要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劳心劳力的,那多累啊,一点不符合自己咸鱼躺的养老目标。
照你这么说,你当初对孤情、深、义、重景御特地在情深义重四个字上加重强调,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目光冷冽、直勾勾地看向楚凤岐:那为何孤恢复记忆后,你却始终没出现?
楚凤岐:
这就有点难编了。
他要怎么编故事,才能显得他不那么渣?
不,不对。他应该是要把景御说成是渣男负心汉才是。这样一来他就是受委屈的那个,能让景御稍稍愧疚。不过又不能太过,不能是景御主动渣他,而是再次失忆后被动渣他。
至于之后为什么分开那么久,现在才又找上门来
他正思索着怎么合情合理地继续编下去,忽然觉得身上又热了起来。
他下意识想要松松领口,不过半路顿住了。
怎么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他忽然联想到看过的小说中各路主角配角中春.药的情节。
是了,那大臣冒险把原主送进宫,想趁主角难得醉酒的时机献美,肯定是做足了准备的。一个醉酒,一个中药,不就是干柴烈火?
却不知景御根本就没醉酒。
而且!景御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自以为是的勾引!
曾经有人趁着秋猎围猎时,把一个中了春.药的美人送到景御的营帐,结果那美人正满脸通红时,还没近身就被景御嫌恶地活生生扭断脖子,那献美的臣子也被砍了头不得好死。
楚凤岐联想到书中的描写。景御满脸冷漠又嫌弃地扭断人脖子后,漫不经心地接过下属递过来的手帕,一根一根慢慢擦拭干净自己的手指。
身上越来越燥热,他心底却阵阵发寒。
景御的问题他还没编好怎么回答,现在又中了春.药,处境堪危。
想要保住小命怎么就那么难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后面做了修改,看过的小天使们可以回头看看(30留)
第3章
更恐怖的是,楚凤岐想起了他这个身体原主的身份。
南巫国擅巫术和蛊毒。原主就是被南巫国特意培养用来对付暴君的药人或者难听点说是毒人。跟这类药人近身久了,尤其是还发生亲密关系的话,那可是真要命的,会逐渐让人毒入五脏六腑而亡。
平时这类药人看着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除了因为被培养成药人的过程中服用过多的毒和药而使身体过于病怏怏外,根本让人查探不出这是个有特殊作用的药人。
但是中了春.药后就不同了,会刺激体内药性发作。医术高明的太医是能够从陷入这种状态中的药人身上诊断出被掩盖住的带毒本质,甚至可以看出这是南巫国特有的药人。
一旦被发现他是南巫国的药人,那他还能有命在?
楚凤岐真心觉得自己实在太悲催了。
穿到这么危险的世界,还是个危险的间谍炮灰,在这皇宫中,在暴君身边,时刻面临着被发现身份的危机。
眼下这情况,一旦被暴君发现他中春.药,要么是被暴君厌恶地让人拉下去砍了,要么是暴君还顾念着点情谊,让太医给他看诊,从而让太医发现他南巫国药人的身份。
换言之,似乎怎么样都是死。
除非他现在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身上的春.药解了。
脸怎么那么红?这时,景御似乎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皱眉问。
可能是屋内太闷了。
楚凤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企图用冰凉的手降一下脸上的热度,不让自己的异样看起来那么明显。
他的脑子疯狂转动着,思考现在该怎么办。
他可一点也不想死啊!
要不现在制住暴君,威胁暴君让人把他送出宫?
不行,就他现在这病弱样,就算在末世练出了点身手,也不是暴君的对手。在小说中,为了衬托主角的苏,可是设定主角武功之高天下少有敌手的。
要是他的木系异能依旧强大,倒是还可以一试。
等等,怎么把他的木系异能忘了?
他忽然灵光一闪。
虽然现在他的木系异能缩水了,等级不高,但木系异能本身有医疗作用,没准还是对解毒有点用呢?
他也不求完全解毒,就希望能压制一□□内的春.药,不让暴君看出他中药就行了。
这么想着,他引导自己体内微弱的木系异能解毒。
但可能是体内的木系异能太弱了,他又有点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就把异能透支。
春.药好像好像是解了吧?
他意识模糊地想。
脑子也有点混混沌沌的,像是塞了团棉花。
眼前忽然一黑,他四肢无力地踉跄了一下。
怎么了?景御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我楚凤岐想说他好像是要晕过去了,但他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发黑,头重脚轻。
他恍恍惚惚。以前透支异能似乎最多也就是觉得疲倦想要睡觉啊。难道是因为这身子太废,所以才撑不住会晕?
在他晕晕乎乎倒下去时,他好像听到有人惊慌地喊了声:阿笙?!
是错觉吧?
阿笙是他的小名,这里应该没人知道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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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摇曳。
你说他这是睡着了?景御的声音很平静,但细听可以听出里面压抑的怒火。
是。钱太医提心吊胆地回答。
钱太医是被影卫用轻功带过来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陛下有事。没想到是给一个以前没见过的年轻公子看诊。
一个容光极盛、苍白羸弱的漂亮公子,还躺在陛下的龙床上
细思极恐。
这难道是陛下的?
可是不是听说陛下不近男女,清心寡欲得很,甚至还有流言说不行吗?
不知有多少大臣权贵盯着陛下的后宫,想给陛下的后宫塞人。可是就没有一个是能成功的,甚至还招来祸端。
反复诊脉确认那公子只是睡着了后,他也很吃惊,也甚是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