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离百货商场很近，姜瑶也不骑自行车了，毕竟自己一个人带着两孩子不方便，直接把他们放到推车上，推着出去。
老太太正在堂屋做窗花，姜瑶见状，立刻说：“奶，你跟咱们一起去吧，老待在家里不好，随便转转也好。”
“行。”老太太也不推托，现在临近春节，百货商场那边节日气氛最浓，走在路上都感觉特别高兴，她说：“我把陆彻给我做的小推车也带上，到时候你买的东西可以拉回来。”
“好。”
两大两小步行出门了，他们先去了供销社买粮食、肉等，然后去百货商场。
现在家里的东西很齐全，即使有什么想要，也是陆彻直接从省城那边拿回来，姜瑶来百货商场没什么东西要买，最主要是想让两个孩子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
“妈，这块布不错哦，可以做一件上衣。”走到布料区，姜瑶就听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对一个年长的女人说。
“是不错。”女人的母亲说：“那就买这一块，回头做一身好看了，等过年的时候相亲刚刚好。”说着，她对售货员说：“麻烦帮我把这块布包起来。”
“好的。”售货员应着，趁机问：“我们这边还有一块好布料，用来给你姑娘做条裤子刚刚好。”
女人的母亲一听，说：“那拿过来给我看看，我以为年近岁末布料都被抢光了，没想到还有好东西。”
“有。”售货员没好气地说：“你有所不知，咱们百货商场今年很多东西都滞销了。”
“不可能吧，啥时候东西这么不缺了？”女人的母亲讶异道。
“不是不缺。”售货员越说火气越大，“是人家都跑去小巷子那边买了，价钱比咱这贵不了不多，却不用票，大家都跑那边买了。都怪那些搞买卖的，赚的都是黑心钱，咱走着瞧，他们准备被关进去。”
姜瑶听着，心不禁一哆嗦。她顿时没了继续逛下去的欲望，扭头对老太太说：“奶，这里人太多，空气不好，咱们还是回去吧。”
“行，那走吧。”
姜瑶把小推车一个转身，然后推着兄妹倆离开，身后售货员的骂声不断，直至离开布料区才消失在耳边。
回到家后，姜瑶仍然心绪不宁。
她坐不住，于是把畅畅、小鹿交给老太太照看，自己则拎着刚才买的面粉、糖、鸡蛋等食材，去厨房做油炸小点心。
今年是年二十六了，陆彻这几天都会比较早下班，她要赶在他下班之前把小点心做好，然后让他去送给合作方。
下午，陆彻下班回到家，姜瑶已经把做好的小点心分成若干袋，又添了一小袋糖果，对陆彻说：“你现在就去送礼，然后跟人家说你以后不干了。”
“怎么这么突然？”陆彻不解地问。
“今晚再跟你慢慢解释，反正你听我总没错的。”姜瑶推着他出门，陆彻又是个听媳妇的，只能照着她的要求去办。
等陆彻一家家送礼回来，天已经彻底暗了。
晚饭已经做好，他一上桌就能吃。
畅畅跟小鹿吃得很欢快，可姜瑶情绪不高，陆彻明显感觉到了。
他估计跟她刚才赶着他去送礼的事情有关，于是饭后就急匆匆收拾碗筷，等孩子睡着之后，他就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姜瑶把今天在百货商场所闻告诉他，“我觉得小巷子的买卖已经严重影响到国营百货商场的生意，我觉得上面对此也早有所闻，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不用那么担心，合作那些人比我干的时间还长，他们都有人盯着，真有风吹草动，他们肯定知道，要不然这些年为什么能平安度过？”陆彻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不过为了安抚她，他还是保证道：“我再干一到两回，把欠他们的货弄到位，我就洗手不干了。”
“能不能从今天开始彻底不干了？”姜瑶眉头紧锁地问。
“瑶瑶，我跟他们合作这么多年，要是我说不干就不干，于情于理都不太厚道。要是我这样为人处世的口碑传出去，以后很难让别人相信我。”陆彻有些为难地说。
这道理姜瑶当然懂，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反正你最近先避避风头，春节过后大家的需求肯定有所下降，你也别急于一时。”
“好，我知道了。”陆彻宽慰道：“几个合作人刚才收到你做的小点心还有糖果，都非常开心。虽然听说我不干有些失望，可你也说了不是要货高峰期，大家也没有不满。”
买卖这种事利润跟风险同存，每年有很多新人加入，也有很多人退出，人之常情。只要合作的时候让大家舒服，大家也不会多说什么。
“那就好。”
腊月二十八这天清晨，姜瑶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陆彻就已经起床了，她隐约听到他说自己要出去一趟，她“嗯”了一声，又睡过去了。
她一直睡到畅畅跟小鹿把她喊起来，等帮两个小家伙换好衣服，她才牵着他们出去。一走到堂屋，老太太就问她：“瑶瑶，陆彻这是去哪儿了？都快过年了，难得放假，他不在家去哪乱串了？”
“我也不知道。”姜瑶努力回想了一下，依然想不起陆彻早上跟她说了什么，“可能出去一趟，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应该会回来了。”
“应该是。”老太太说：“他最近上班很辛苦，我现在去炖汤，让他等会多喝两碗。”
“辛苦奶你了。”
“哪里辛苦，你等会也多喝点，整天不是上班就是带孩子，都不长肉了。”
老太太去炖汤了，可等到汤炖好，午饭也端上来，陆彻还是没回来。
姜瑶的心没由来有些慌，午睡之后，她借口带兄妹俩去朱霞家串门，其实是想去找张东，看看他知不知道陆彻去哪儿。
“你家张东怎么不在家？”姜瑶一进门，没看见张东就问。
“回老张家了，说家里的屋顶漏了，让他回去补。”朱霞说。
没跟张东在一起，陆彻一个人能去哪里呢？姜瑶越想心就越揪，好在朱霞一直跟她聊天，孩子们也在旁边闹，她的注意力才被分散一些。
在朱霞这里待到快五点，姜瑶才起身回家。
这时张东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说：“朱霞，发生大事了，我一做私人买卖的亲戚，在跟供货人接头的时候被抓了，听说抓了很多人。”
姜瑶一听，脚一软就倒在了椅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放暑假了，可这本书还没完结，不过进入尾声了……
第53章
“瑶瑶，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舒服了？”朱霞看到姜瑶突然坐下，一张小脸白着，担心地问。
“我……没事。”姜瑶回过神来，强撑着让自己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姜律师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只是这事可能涉及到陆彻，让她一时慌了神。越是到紧张的时刻，她越是需要振作起来，要是陆彻真被抓了，这个家要靠她撑起来。
这年头私自买卖被抓是很严重的，轻则送去劳改，重则真的要蹲监狱。如果是人赃并获，饶是她姜律师嘴巴再厉害，也不可能把陆彻从里面捞出来。
她把兄妹俩放到推车上，然后跟朱霞说再见。朱霞有些不太放心她，想送她回去，却被她拒绝了，“我真的没事，大概是中午吃得不多，现在饿得有些犯晕了，我今晚吃饱一点就没事。”
“你中午干嘛不吃饱呀？”朱霞心疼又生气，说着就拿了一个糖递给她，“赶紧吃了，要不然半路晕倒都没人知道。”
“好。”姜瑶把包装纸拆开，然后把糖塞进嘴里，朱霞这才放心让她回去。
这年头的人很爱吃糖，糖也做得特别甜，不一会儿，浓郁的甜味充斥着她的口腔，可她却尝到了一股苦味。
现在不确定陆彻是否被抓，姜瑶想确认，必须先去一趟警察局。要是他真被抓进去了，她也得想办法，尽可能让他减刑。
她一边思考一边推着兄妹俩往家里走，直至耳边传来小鹿清脆的声音：“爸爸、爸爸……”
姜瑶猛地抬起头来，只见陆彻骑着自行车从不远处朝他们过来。
“小鹿、彻彻、媳妇，回家吃饭啰。”陆彻一边骑一边朝他们挥手，直至在他们跟前停下来，才发现姜瑶的脸色很不好。
“媳妇，你生病了吗？”陆彻眉头紧锁，声音焦灼地问。
“没有……”姜瑶反应过来，抓住陆彻的手臂就问：“你没事吧？今天一天跑哪里去了？”
“我能有什么事？”陆彻一脸不解，“我回了清源找师傅，有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都没解决，所以去请教他了。我早上出门的时候跟你说过了呀，你忘了？”
“所以……你今天一天都在清源，哪里都没去吗？”
“对。”陆彻真是被她闹得越来越晕，“媳妇，你赶紧跟我说说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这心都吊着了。”
“没事。”姜瑶终于露出笑容，说：“咱们回家吧，等吃过饭我有事跟你说。”
周围都是民居，以防隔墙有耳，私自买卖的事情不能在外面说。
陆彻满脸好奇，但姜瑶不说肯定有她的道理，他也不勉强。
晚上等两孩子睡着了，陆彻才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东一做私人买卖的亲戚，今天跟源头接头的时候被抓了。估计是一次大行动，听说抓了不少人。”说到这里，姜瑶有些不好意思，“我早上睡得太迷糊，没听到你说回清源。你出门的时候奶去买菜了，所以也不知道你去哪儿，我就以为你今天去省城拿货了。”
“傻瓜，我最近都是坐车去省城，你看到我的自行车不在家，就知道我不是去拿货了。”陆彻无奈又宠溺地说。
“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吗？”姜瑶羞赫，“总之你这次能逃过是好运，但侥幸之心不能有，咱以后别干了好不好？否则我一天天地提心吊胆，这日子还能过吗？”
“好，我答应你，以后都不碰这个了。”陆彻感慨道：“媳妇，其实这次能逃过此劫还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提前提醒我，我今天说不定还真跑去省城了。”
姜瑶不敢居功，说：“应该是上天眷顾咱们，咱们要好好珍惜。我看年后运动的风气又要起来，咱们还是能低调就低调。”
“我觉得这个风气迟早会过去，但在此之前，咱们不能被抓住什么鞭子，否则会万劫不复。人生是一场长跑，不计较一时得失，韬光养晦也是为了日后的厚积薄发。”
“好。”陆彻点头应下，“今天师傅也跟我说了一番话，大意跟你的差不多。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平反了。”
“真的？”姜瑶双眸满是惊喜，“什么时候的事？那他是要回去了吗？”
陆彻：“真的，他今天跟我说，上星期接到通知，年后回首都原来的单位。不过他没有声张，现在生产队里除了陆大舟，其他人都不知道。”
“太好了。”姜瑶真心为岳老感到高兴，熬了这么多年，总算熬出头了。不过，她还是有点不理解，“岳老怎么不把自己平反的消息说出去，这样起码不用受别人欺负了。”
“师傅说，现在形势还是很严峻。他在清源虽然辛苦，但也算是给他的庇护，回去也说不准事好事还是坏事。”陆彻说：“他说回去之后也要尽量低调，实在不行就装病先在家待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岳老真是看得通透。”姜瑶说：“他这次回去之后，将来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咱们回去清源过年这几天，你师徒就好好聚聚。”
“我知道，到时候年夜饭也照旧把他叫上。”
因为突击私人买卖这事，注定这个年是个不平静的年。
这天以后，姜瑶一走出去就能听到有人讨论这件事，陆彻在机电厂上班也无时无刻听到人在说。
至于张东那个亲戚，即使花了钱走了关系，被判去劳改是肯定跑不掉的，就看能不能量刑减少一点。
姜瑶跟陆彻对此事保持沉默，不发表任何言论。他偷偷去跟以前的合作方打听过，说他合作的那几个人很少跟被抓的源头合作，所以都逃过一劫。
“咱们干了这行这么多年，虽然是偷偷摸摸，但还都是讲义气讲信用的人，否则也干不了这么久。”合作方说：“跟你合作了几年，你没有亏待过咱们，说句不吉利的，哪天咱们当中谁被关进去了，也不会把其他人供出来。”
“谢谢。”陆彻真心感谢道。
“这有啥好谢的？”合作方差不多四十岁，也算是陆彻一个小长辈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以后就别干了。将来什么形势不好说，但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我跟其他几个人聊过，都说暂时收手。这些年咱赚了不少，要维持个两三年的生活都不是问题。”
“我知道了。”陆彻说：“我本事不大，可将来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行，明天就是年三十了，早点回去跟媳妇孩子准备过年去。”
由于姜瑶最近情绪依旧被这事影响，陆彻今年没有当表率，选择除夕跟初一、初二放假，跟他们一起回清源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