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话,倒是触目惊心。
也符合叔父平日说话的习惯,确实喜欢咬文嚼字,文邹邹的。
小蒋将军沉思皱眉,追问道:“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五千士兵,只余几百尸首,其他的尸首呢?就算是被敌人扔进了江水之中,也不可能留不下任何痕迹。几千尸首,怎么可能瞬间沉入江底呢?
莫不是被俘虏了?可如今战局,江南江北都互相知道对方的底细,他们蒋氏叔侄二人政见不合不是一天两天,即便俘虏了叔父和几千人,也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苏季扬走近一步,丝毫没有惧怕小蒋将军身上那股戾气,小声道:“将军,我可以猜到他去哪里了。”
小蒋将军一伸手便掐住了苏季扬的脖子,像是自己的秘密被窥破一般,恶狠狠道:“你还知道什么?说!”
苏季扬不卑不亢,也并未反抗,“事到如今,将军还不明白吗?五千军马,不算多少。但若屈居人下,带着自己所有的力量投诚,难道江北会不接纳吗?”
“更何况,江南蒋家军中所有布置,对方将一清二楚,如何布防,有哪些兵力,粮草一般如何运作,将没有一件事是秘密。”
“将军请放开手吧,不必威慑于我,若我不想帮你,也不会千里迢迢翻山越岭而来了。”
小蒋将军如一只泄了气的纸老虎般,松开了手。
苏季扬站在身前,竟有股难以控制他的力量。
“即便再不合……也终究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能见兵刃呢?糊涂……真是糊涂u啊……”
“本将军为何相信你?万一是你挑拨离间……”
苏季扬摇头道:“将军的叔父从前所为,将军自己有眼睛,都能看见。若无防备,属下不信。既然将军自己都做了防备,又焉敢相信他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呢?”
“江南蒋氏异姓王,将军乃是纯正的诸侯嫡子,而您的叔父则永远只是叔父。可在军中,他统筹大局,他曾布下所有兵马,许多赫赫有名的战功都是他挣来的,却只能白白便宜将军,已经不惑之年之人,戎马半生,最终只能屈居于一个小辈之下,又有什么值得忠诚的呢?”
苏季扬冷漠地将这些真相说了出来,刺得小蒋将军脸痛。
“至于为何将军可以信我。其一,我不是圣人,我有一弟年岁尚小,我想带他寻个稳妥的去处。蒋将军野心极大,在他身边如履薄冰。其二,江南蒋氏真正的主人是将军你,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仅此而已。”
向新的主人剖白完,苏季扬松了口气。
这一切其实都是猜测,但的确赌对了。
蒋将军戎马一生,怎会带着五千人断后,被敌军深入歼灭?
不过是考验部下是否铁定追随的真心罢了。
待除去了不够忠诚的兵马后,他带着余下的人转头投奔了江北军。
无论如何,既然选择了江南,就在这里扎根下去。
“若无其他事,属下将告退。若将军有心,请留意本月中旬,月满之时,潮水疯涨,是渡河偷袭的最佳时期。”
小蒋将军摆摆手,让他退下。
但转头,阴沉着脸望着苏季扬的背影,叫来了手下,冷着脸道:“查,给我查一下此人的来历。”
第71章 苍梧相忆(5)
苏季扬走出营帐,松了一口气。
小蒋将军虽然气势很足,自然是多年在军中保有威望而生出的自然之态。若不树立威望,在军中如此年轻也很难立足。
但是苏季扬却毫无畏惧。从前在南国,他的地位更甚于蒋氏,如今见这气势,不仅没有畏惧,反倒像是回到了从前鲜衣怒马的时光般。
令人眷恋。
大抵,从小见过的权力的最顶峰,如今也并不感到上位者有多么光明伟岸了。
他快步走至南央所在的营帐,却皱了皱眉,眼见南央身前站着个彪形大汉,二人似乎剑拔弩张,发生了什么口角。
心下一紧,他更加快了脚步上前去。
“你胡说!我哥哥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不许你诋毁他!”小小的身量垫起脚来,气势倒不输,如此也要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维护他。
苏季扬又急又气,却也又有半分感动。
脚步仍是不带犹豫地上前,快步挡在南央身前,面色漠然道:“怎么回事?”
南央先发制人地告状:“这个家伙!进了伤员营帐之后便莽莽撞撞地撞上我,还一把将我推在地上,我便说他两句,哪知他来劲了,骂骂咧咧,欺负我没有人撑腰。因此我告诉他,我有哥哥也在军营哩,此刻正在接蒋将军的召见呢!我哥哥顶顶有本事,让他不要随意惹我!”
大汉满脸不忿道:“照我看,是你个头太矮走路撞上了我!说你两句便开始不休不饶地夸耀你的哥!我倒要看看你们兄弟俩是个什么货色,都是大头兵,谁比谁高贵了!”
苏季扬微微皱眉,听起来似是南央有些不饶人,身处弱势便应该示弱的,刚来便如此高调行事,实在不像是平日的风格。
但他并未回头询问,仍挡在她面前,对面前的兵道:“如有得罪,还望你海涵。我幼弟年纪尚小,不大懂事,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那人穿着明显与其他普通士兵不同,想来可能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头领,因此并不息事宁人,军中沿袭了小蒋将军一派的易怒之风,瞬间伸出一双磨砺地粗糙的大手,揪住了苏季扬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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