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我不会在这里和你们苟活下去。你们现在已经开始吃濒危动物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果等不来救援,你们会不会互相残杀?会不会对彼此抽筋剥皮?你们和饮毛茹血的动物变种人有什么区别?”方玫愤愤地说。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因为愤怒,她瘦削的肩膀瑟瑟发抖,像屠刀前的羔羊。
“我们走。你愿意在这送命就自己留在这里吧。”唐灵作势要走,招呼林律师和裴子航抓紧找地方躲起来。
而方玫却一把拽住了裴子航的衣袖,歇斯底里地对唐灵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留在岛上,在这里,你有的是和裴子航相处的机会。别痴想妄想了,你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学历、家世、能力、容貌,每一样你都配不上他。只有在这里……”
条件反射一般,唐灵扬起的手落在了方玫脸上。
由于用力过大,她的手有种麻麻的胀痛,像被千万只看不见的小虫子蚀骨吸髓。被戒指留下印痕的食指已经泛红,而方玫脸上更直接地浮现出玫瑰色泽的指印。
“你冷静一点,再拖下去,我们四个都得死。”唐灵冷冷地说。她转过身,快速向前走着,那只穿了一周的男士拖鞋被她遗落在路上,她的脚掌被利石划伤,留下一地淡淡的粉红印子,而唐灵全然不觉。她只是庆幸骤来的雨能刚好能遮得住满脸的泪水。
方玫自小到大都是优等生,处处顺遂,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为人赞赏的“方律师”。她没想到所里那个帮着打打杂、嘻嘻哈哈混日子的唐灵敢对自己动手。愤怒之下,她转身追了过去。
裴子航和林律师借此机会,将她架离地面,三个人你挣我扎,动作夸张,像是默剧舞台上的演员,跟在唐灵身后逃向岛屿腹地。
2.
这次的风浪比倾覆“波塞冬”号的那场更为猛烈。
他们避身的几棵龙血树被连根拔起,巨伞一样的树冠在半空中登时四分五裂,伞骨似的枝干随风盘旋,随时会掉落下来。
篝火也被大雨打灭,夜空里雷电交加。青紫色的电光亮起,他们才看得清彼此脸上的狼狈和恐惧。
为了不被风掀到半空中,他们四个沿着山壁手牵手蹲下,林律师和裴子航在最外侧,倾尽全力地握住山石缝隙里伸出的植物根系。
岛上不知哪座山被雷电生生劈裂一半,巨石滚落汪洋,浪声轰鸣,异鸟奇兽嘶鸣,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壮志未酬呀!”林律师长啸一声,鼻涕眼泪齐飞,头顶铮亮一片,原本用来遮羞的寥寥几根发丝被吹得群魔乱舞,“司法界少了我,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风呼呼地向他嘴里灌着雨水和泥土,他呸呸吐了几口,竟然还吐出了被风卷起的鸟蛋壳。这下林律师更是伤心,他侧着脸躲避风,呜咽着说,“我想我老婆了。连遗书都来不及写了。”
他的旁白是唐灵,唐灵低着头,用下巴紧紧抵住颈窝的部位,提醒林律师:“低头,林律,当心颈椎,被风折伤的话至少瘫痪起步。”
唐灵的右手边是方玫,最初方玫坚持不肯握住唐灵的手,还是唐灵一把扯过她的手臂,紧紧拉住。此刻,她的头发飞扬,白皙的脸上粘着泪水和泥浆,失去了以往的优雅。她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剧烈颤动,嘴唇一片苍白,被大自然的狂暴吓得轻声啜泣。
方玫的外侧则是裴子航,他在风沙间隙睁开眼,只见大浪已打到岛上,方才站立的地方早已被海水吞没。若不是他们坚持带方玫回来,此刻海底冤魂怕是又多几条。裴子航不寒而栗,他小声安慰着众人:“不怕,会过去的。”
“对不起。”唐灵低着头说了一句。
林律师不知道她在同谁说话,还以为她是为了刚才那一巴掌道歉,于是在危急之中不忘充当和事佬,大声喊:“情况紧急,小方不会计较的对吧,回去之后大家还是好同事,我做个证,这事就算过去了。”
而唐灵还在继续低声说着:“我不是真的想分开,我只是想……”
她只当死期将至,鼓足勇气把在心里憋了一个月的话倾吐而出。
恋爱十年,裴子航从来没有提过两个人的未来,也从来没有带她拜访过父母,有时两人谈起这件事,彼此都会说“恋爱就是最好的状态,多那一张纸也和现在没有区别”。这句话他们谁也挑不出来毛病——他们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工作,每天几乎 24 小时都彼此陪伴。可始终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我对你来说,到底重不重要……”唐灵抽泣着说起这一个月的思念与煎熬,而风沙大作,她并不知道这些话能否飘到裴子航而中。
一声惊呼打断了她的絮语,林律师的手不慎被落下的龙血树枝击中,剧痛之下,他和唐灵握在一起的手松开了。
唐灵的左半个身子立刻探出石壁之外,众人惊叫着拉她回来,然而谁也不敢站起身来,唐灵也在大喊:“不要动。不然我们会像风筝一样都被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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