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藏。宫白踩着油门,一个急转弯, 车子差点飞出去。尖锐的摩擦声,和马路上轰鸣的喇叭一串响起。
我找你有急事,马上回我电话。
电话很快挂断, 宫白又拨打过去,依旧是无人接听。
距离秦覆发过来的定位并不远,但是路上堵车,又吓着暴雨。宫白一路横冲直撞, 多次差点发生危险。
十分钟后,宫白终于到达了定位的地点。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他闯入雨中, 四处望了望。
最后他看到了酒店的名称, 不顾一切地奔跑过去。
酒店前台秦覆已经安排好了手续, 宫白一走进去,前台正要迎上来, 先生
就见五六个黑衣保镖气势汹汹地从转角楼梯那里快速走过来,其中一个朝前台抬手阻止了她们上前。
白先生。
领头的保镖朝宫白鞠躬,双手递上一张卡片:这是房卡。需要我们跟您上去吗?
宫白接过房卡,瞥了一眼大厅里,有一个背着摄像器材的人正在办理入住。
不必了。那个人
宫白抬起拿着房卡的手指了指前台, 处理一下。顺便,守在这里,防着这些人。
这种地方这些人,防不胜防。要是有刻意乔装进来偷拍的,怎么也拦不住:好的白先生。
几个保镖走到前台:不好意思,这里暂停办理入住。
前台们面面相觑,不敢言语。这些保镖她们认得,都是平时在董事长身边的那几个。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让他们出现在这里。
被拦住的人非常不乐意,什么啊,那个人不是进去了么?
随后就发现进了电梯的人是宫白,那个记者非常敏锐,藏在眼镜里的针孔摄像头顺利录下了这一幕。他自以为瞒天过海,嘟囔着准备往外走:真是的,这么大雨的天
却被保镖拦住,请等一下
宫白没去管下面的事情,他相信秦覆已经安排妥当。
站在电梯里的时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手上都是雨水。不过现在没有心思去处理这些,电梯门打开,宫白一路寻找过来,终于找到了那扇门。
站在门前,宫白反而有些踌躇。
他一路从岳姝的宅邸找到这里,到此刻才有时间想一想眼下的处境。
打开门后,他会看到什么?
如果宫嘉玉和姜寒藏在里面,他们在做着什么?
会不会已经
宫白在门口站了站,这才抬起手,将门卡插进去。
门被推开,一阵钢琴声从里面缓缓流淌出来。
是姜寒藏自己作曲的那首。
还未公开发表在发网上,宫白曾今查过,网上没有。
换句话说,姜寒藏此刻是在里面的。
玄关晕黄的灯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宫白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套房,入目的首先是客厅。茶几上有一个加湿器,白色的烟雾不断地从里面弥漫而出,味道有些奇怪。
宫白注意到,沙发和地毯上,胡乱地甩着衣服裤子,还有一根领带。
他认得那根领带,是姜寒藏的。
并且,茶几上播放音乐的正是姜寒藏的手机。
宫白蹙起眉头。
其实来的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姜寒藏那么贼,一定不会上当。他说不定早就识破宫嘉玉的计谋,他一定不会跟他来酒店,更不可能吃下那药。
可是
卧房的门半掩着,卫生间里,传来淅淅沥沥地水声。宫白越走近,那水声便愈发清晰。
他来到门外,透过门缝,朝里看去。
有人跪在地毯上。
宫白猛地推开了门。
听到声音后宫嘉玉也立刻回过头,当他看到宫白的那一刻,脸上的表情慌乱了。
他张了张嘴,却没喊出那一句二哥。
宫白几步快速走进来,床上没有人,只有凌乱地被褥。宫嘉玉裸着身体,嘴唇上有淤青,眼睛里有红潮,正在摆弄地板上的一个喷雾加湿器。
难道,难道已经
那一瞬间,宫白的心底渗透出一股无法控制的恨念。仿佛他在海底,在坟墓里的时候,那种被压抑、绝望的恨。
重活一次,他本已摈弃了这种恨,他以为他已经变了一个人,变了一种心态。
可是现在,当他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内心却是翻起波涛巨浪。
姜寒藏,你最后果然还是
卫生间的水声愈发大,像是海水冲刷着耳膜。
宫白双眸通红,他浑身又湿透,像一个深海中爬出的水鬼。他将手伸到腰间背后,从那里掏出了一把微型黑色手枪。
宫嘉玉早已被宫白身上释放的寒意吓得瑟瑟发抖,此刻见他居然拿出枪,吓得整个人瘫软。
二哥,你听我解释
宫白并没有看他,而是转过身,一步步朝卫生间走去。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中画面,当他推开卫生间的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宫白稍稍冷静了一些。许是方才被情绪冲昏了头脑,此刻发觉有些头晕。
闭了闭眼,宫白回过头,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宫嘉玉就什么都招了。
对不起二哥,我,我是在他单位的茶杯里下的药。后来带到这里不过他清醒了,然后就,就跑出去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宫嘉玉哭得眼泪鼻涕一脸,他毫不怀疑,如果刚才宫白在里面发现了姜寒藏,会先打死姜寒藏,再打死他。
他先前从旁人口中听说宫白如何如何,总是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宫白也不过是个早已失了势的病老虎,他想方设法地挑战他的底线。
却忽略了,这个男人,是整个紫锦城都忌惮的存在。
他离开多久了?宫白冷冷地问道,在他眼中宫嘉玉就是一个垃圾,不足为虑。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姜寒藏,楼下一直有他安排的人,姜寒藏一定还没有离开酒店。
大概也就,你进来前的两三分钟。
宫白转过身,朝外面走去。
然而越走一步,他越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
直到走到客厅,宫白一阵眩晕。
不,不对。
他首先看到的是客厅茶几上的加湿器,有问题!
宫白猛地回过头,卧室的地毯上,宫红玉跪在那里,手上捧着那个加湿器,正冒着浓浓滚滚的白烟。
二哥,你不该来这里的。宫嘉玉哭着笑起来,像个病态的小娃娃。宋少爷说的对,要想单独骗你们两个是不可能的。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呵呵呵
宫白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他跪倒在地上。随后,他强撑着一口气,手枪对准了宫嘉玉。
白二爷虽然今天被人阴了,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他无法预判他打中了宫嘉玉哪里,但是宫嘉玉浑身抽搐着,倒了下去。
鲜红的血液刺激到宫白的神经,他颤抖着双手,牙齿咬着舌头,将手枪艰难移动到自己的腿上。
正当他要开枪时,身后的门被人砰地撞开了。
宫白
听到这个声音,宫白的手松开了。他倒在地上,看到姜寒藏衣衫不整、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你这个笨蛋,你上当了!
姜寒藏的手臂上有一条被玻璃划伤的伤口,宫白注意到客厅有破碎的酒杯。想来,姜寒藏也是跟他用了同样的方法。
疼痛使人清醒,他方才却没有看到。
看到他没事,宫白眼睛敛了敛,像是要闭上。
喂,你不要晕过去啊。姜寒藏气喘吁吁,拖着他往起站,我现在可没办法把你背出去。
听他说话,宫白笑起来,那我是是不是也要学你一样,给自己来一下?
那倒不必,你不要睡过去就好了。
姜寒藏扶着他来到外面走廊,两人贴着墙往电梯走去。
这时宫白的电话响了,他的电话响几声之后都是自动接听。
二爷,不好了。有两个记者伪装成服务员溜上去了,我们现在正在排查,您如果不方便的话,您那一层尽头的3989号房间是我们的备用房间,没有密码,您可以直接进去。
要么说这是紫锦城最受富人欢迎的酒店呢,人性化服务做得非常到位。
姜寒藏和宫白眼下这个模样,自然是不能被记者抓拍到的,这就是宋离之他们的目的。这些人无所谓主角是宫白还是宫嘉玉,反正都是一样的。
姜寒藏自然也听到了电话里的话,他迅速看了一下四周的门牌号,扶着宫白转身:走,这边。
这酒店是环形设计,姜寒藏和宫白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的电梯响了。
两人不得不咬牙加快脚步,宫白整个人已经是闭着眼睛的状态。
姜寒藏无奈,只得将他背在背上。他自己也是中了宫嘉玉的计,虽然手臂上的疼痛让他暂时清醒,但此刻也是摇摇晃晃,眼花无比,全凭借一股意志力在坚持着。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姜寒藏踹开门,背着宫白两个人都扑了进去。
第43章
宫白并不是毫无意识, 只是实在昏沉的厉害,没有半分气力。
之前是强撑着,此刻到了安全的地方, 躺在地毯上,他只想这样一动不动。
身旁的人大概跟他状况差不多,姜寒藏的手臂无力地搭在宫白的腰上,呼呼地喘着气。宫白也只是觉得麻木,他心想, 那房间里的迷药应该也只是催眠的作用,睡一觉大概就好了。
于是便昏沉着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宫白迷迷糊糊地又醒了。
他是被一股口干舌燥给难受醒的。肺部那里像是缺了十年大旱的甘田, 脖子和胸前,腰腹上却一阵阵地湿汗往外蒸发。
是姜寒藏,将他抱的太紧了。
水
宫白用力地推了推身边的人,沙哑的声音说道。
他没有睁开眼, 只感觉到姜寒藏似乎也是挣扎了一番,翻起身来四处寻找。没有人搂着了,风透到身上来, 感觉到一丝凉爽。
宫白扯了扯领口, 翻了个身。
不一会儿, 宫白被人扶起来,一个水瓶子的口对上宫白的嘴唇。他眼睛都没睁开, 就着水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总算好些。
见他喝好了,姜寒藏才靠着坐下来,举起剩下的水喝完。
大半瓶水灌进肚子里, 宫白觉得肺部里的燥热消了一些,但却是不够。不知怎么的,小腹那里燥热的厉害。
听到耳边喝水的声音,宫白朦胧睁开眼。
姜寒藏喝的急切,水从下巴流到脖子,喉结上。凝结成一颗水珠,晶莹剔透,摇摇欲坠。
好浪费。
宫白就生怕那水滴下来了,他撑着摇晃的身子凑上去,伸出舌头,将那水珠噬住了。
姜寒藏猛地僵硬住了。
他看起来比宫白要好一些,只是手臂上的伤口又被他不知何时生生地弄深了些。
此刻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挣扎着清明,沉沉地看着凑到他怀里的人,声音沙哑地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宫白却只看到他嘴唇上的水珠,喃喃着:好浪费
然后凑上去吸吮水渍。
姜寒藏完全被他惊住了,一愣神的功夫,让宫白放肆进来。
可他忽然又想到什么,把人推开,艰难道:小白,你是口渴吗?喝这个。
他将一瓶新水拧开,递到宫白嘴边。
宫白被强行喂了半口水,却觉得这水远不如姜寒藏嘴里的水解渴。
他胡闹地将水打在地上,揪着姜寒藏的衣领,你可恶,偷偷喝好喝的水不给我你给我快点给我
此刻对于宫白来说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他只想解渴。
扑腾着纠缠过去,姜寒藏预防不及,被他钻进怀里。小狗一样,急切地凑到嘴唇上一顿胡乱地舔。
那一刻,姜寒藏幽暗的眼眸陡然转深,大脑里的理智防线轰然崩塌。
哪里还坚持得住那些仁义道德,此刻他的眼里心里,只有身上这只难缠的家伙。
宫白被扔在柔软的大床上时,头顶的灯光刺得他有短暂的晃神。
他好像清醒了些,却看到了前世的姜寒藏。
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晚上,他逼着姜寒藏跟东古退婚。
其实他隐隐看出来了,姜寒藏是不喜欢张灵珊的,他自己也正发愁怎么推掉。可是他不明说,就看着宫白乱发邪火,到处找宫家人的茬,然后像个恶霸一样找上门来逼迫他。
宫白逼他推掉,他却偏偏要他给他一个理由。宫白说没有理由,他就看着他不说话,眼底里却隐隐藏着笑。
他在笑,在得意。
看似宫白强势,其实宫白一直在他手心里,被他牵着鼻子走。他想让宫白不高兴,随便去招惹一下哪个弟弟妹妹好同学,宫白就能气的跟属下发一个月的火。他想让宫白高兴,远远地打一声招呼,顺着宫白的心意出席某个饭局,宫白就能眉眼骄矜,唇角含笑。
姜寒藏,你真是个混蛋
宫白恼怒地说道。
姜寒藏动作一顿,但随即发现,宫白并没有清醒。宫白的眼神虚无,他看着他,仿佛又是透过他,在看着前世。
伏在上方的男人眼底一痛,慢慢抽回手。
他低声说:宫白,对不起。
可是宫白握住了他的手,望着他,浅黑的眸子里有着别扭的固执:姜寒藏,你对我不好。
是啊,我对你不好。姜寒藏眼底有无限疼惜,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宫白的脸颊。
可是这些,宫白都看不到。他看到的只是前世那个肆意掌控着他的情绪的男人,用隔世的执念质问他:你后悔那样对我吗?
很后悔。姜寒藏目光闪了闪,有些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