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淮醒来后,天已经黑了。
外面黑沉沉的一片,夜幕中只点缀着几颗散的星星。
自从入秋,天气也开始转凉,冷风从开着的窗户吹了进来。
只穿着一件薄薄衬衫的林予淮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没去关窗也没有开灯,光着脚重新躺回了床上,只觉得脑袋昏沉,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
目光却停留在窗外,身侧蜷起来的手又慢慢松开了,黑白分明的眸子如同一潭死水。
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向上牵起一个弧度。
突然间,一道亮光闯进了林予淮的眸子里,他的食指不自觉地动了一下,条件反射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楼下那抹灯光,直到冷风吹得他打了个颤,他才把窗户关上了。
*
顾殷洲连着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人,他坐在车里看着远方隐没在山边的太阳,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句之前于淮和他说过的话。
「好想和殷洲哥哥一起去看日出,就好像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所有的烦恼都消散了。」
他隐隐约约记得结婚那年于淮在城郊的清夣山买过一栋山间别墅。
于是他给秘书打了个电话,就掉头开车上了山路。
很快顾殷洲就找到了于淮之前买的房子,他把车停在了院子里,熄了车灯后,抬头看向了二楼。只见窗户紧闭,明明屋内一点亮光都没有,但他总觉得有人在看他,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
于淮的视线每次都这么炙热,一不小心就会灼伤。
顾殷洲收回了视线,犹豫了片刻,从副驾驶上把文件袋一起拿下了车,然后转身去了门边,才发现门没锁,他的手一顿,推开了门。
在空荡且寂静的别墅里,这阵推门声格外响亮。
顾殷洲根据刚才的位置,直接去了二楼的房间,他拧开门的瞬间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屋内一片黑暗,但他看到了床上坐着一个人。
“于淮?”
顾殷洲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听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于淮明显一愣,随即又放松了下来,嘴角的弧度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对哦,他是于淮。
不就是做了一场久到自己都无法分辨真假的梦吗,怎么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自从顾殷洲打开门起,于淮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对方身上。
梦里的林予淮有顾殷洲,而这个世界只有于淮。
顾殷洲刚想开灯,就听到对方喑哑得厉害的声音,干涩得就像生了锈的齿轮,仿佛很久不曾说话了一般。
“别全打开,开门口那盏小灯就行。”
“嗯。”
这次,顾殷洲轻轻应了一声,只打开了门口的那盏暖灯。
房间也因此多了丝人气。
但暖橘色的光照在顾殷洲的身上,没增加一丝暖意,反倒让人觉得更加疏远。
于淮的眼睛直直看着门口的顾殷洲,顾殷洲被于淮探究且□□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眉头不自觉地微蹙,稍稍上前了几步。
见顾殷洲动了,于淮才收回视线。
明明是同一张脸,为什么现在又不一样了。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看了眼床头的闹钟,道:“顾殷洲,你知道再过三分钟是什么日子吗?”
于淮很少连名带姓的叫他,顾殷洲明显一愣,他也没想到于淮开口的第一句竟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于淮看着顾殷洲陷入思考的模样,心中也有了答案,直到清清楚楚听到顾殷洲冷着声音道:“不知道。”
才轻笑了一声,转而从床上下来,看着顾殷洲手里的文件袋,语气轻松道:“你今天是来找我签离婚协议的吗?”
看着于淮这个转变的模样,顾殷洲总觉得很不对劲,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他又蹙起了眉头,道:“嗯。”
“给我吧。”
“我签。”
于淮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似乎也没这么困难了,他上前了几步,主动从顾殷洲手里抽出了文件袋,他仰头看着顾殷洲那双漂亮得不沾人间烟火的眼睛,他没在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爱顾殷洲了,为什么对方能如此残忍冷情。
就跟没有心一样。
于淮一向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下弯,嘴巴微张,一字一句道,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飘进顾殷洲的耳朵里,又落到心底,激起了微小的涟漪。
“顾殷洲,我决定了。”
“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听到闹钟转到十二点时发出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于淮没看协议上的内容,他拿起笔,干净利落地在离婚协议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2025年9月12日,我和顾殷洲离婚了。」
林予淮的顾殷洲永远都会记得林予淮的生日。
而对面的这个人从未记起过他的生日。
顾殷洲没想到于淮这次会这么干脆,那种决绝的模样让他的心颤了一下,他敛起那些奇怪的情绪,用公事公办的态度道。
“子公司和所有房产我都留给你了,明天我会让秘书把清单列给你。”顾殷洲说到这儿停顿了片刻,“我走了。”
“嗯。”
站在窗边的于淮看着那抹光亮越走越远,直至彻底隐没在黑夜里,他才收回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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