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在别人面前低声下气,点头哈腰赔笑脸。
看见他如何低入尘埃,如何的卑贱。
陆修明脸上凝着一层比夜雨还要冷寒的冰霜。
看向温暖的眼神犹如冷箭,隐隐压抑着怒火。
偏偏温暖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她撑着伞从雨中走来。
扯着唇角,面上化开春暖花开的笑,似是想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女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关心备至:“雨太大了,我猜想你肯定没有带伞,就过来接你了。”
温暖走到他身边后什么也没问,只像往常一样笑着跟他讲话。
陆修明有些反常,并没有回应她。
温暖也不气馁,将伞举高,主动挽住男人的胳膊亲近他:“修明,我们回家吧。”
“回家后我给你放一缸热水澡,你泡一泡去去寒。”
“饿的话我给你热菜,今天我去菜市场买了好多菜。”
“做了菠萝虾球和红烧狮子头,还有糖醋鱼和麻辣香鸡,我还给你准备了下酒菜,你回去……”
“够了!”
“你有完没完啊!”男人忽然站住脚,用力甩开了温暖的手,害她往后踉跄两步,差点没站稳。
温暖杏眼圆睁,被吓得愣怔了两秒。
回神后她第一反应是举高雨伞,上前撑在陆修明头顶。
她不知道陆修明为什么忽然发火。
但她记得他们刚交往时,她的情绪也很不好,也曾对陆修明大吵大闹过。
那时候,少年只是委屈巴巴地拽住她衣服的一角,无条件向她道歉,然后耐着性子哄她,笑得比阳光还温暖。
所以温暖也探手拽了他一片衣角。
杏眸润着柔光,轻提着两边嘴角,盼望着自己能笑得温暖一些:“你生气可以,别推开我。”
“不然谁给你撑伞啊,笨蛋。”
陆修明的思绪险些迷失在她春光暖软的笑容里。
有那么一瞬,他有种满身污垢被人一眼洞穿的羞耻感。
于是羞愤交加下,男人狠狠推了温暖一把。
她手里的雨伞脱手掉落,踉跄摔坐在雨地里。
面上的笑容被冰凉的夜雨冻住了似的,不知所以地望着陆修明。
只听他疯魔似的冲自己喊:“你笑什么?觉得我很可笑是吗?”
“看见我对别人低声下气你心里很开心是不是?”
“温暖,你这人怎么这么阴暗这么恶心?”
陆修明一通怒吼,转身狠狠踢了一脚落在他身后的雨伞,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走出大概三米开外,男人站住脚。
忽然又回心转意了似的,转身长腿阔步冲跌坐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来的温暖走去。
他跪在了她身边,一边道歉一边拥她入怀。
声音里带着浓烈的哭腔,脸上雨水与泪水混杂,分不清楚。
“对不起暖暖,我错了……我不该凶你的。”
“对不起……”
“我只是太难过了,说好了签了这单带你去旅游的……”
“我太想带你出去旅游散心了,我太想签成这一单了。”
“真的对不起,你能不能忘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们回家,好吗?”
温暖浑身都湿透了。
夜雨寒凉,从头浇到脚,雨水洗涤着她的身心。
即便身心皆冷,她还是在陆修明哭着道歉时,抬手回抱住了他。
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安慰他,思绪却很混杂,根本无法组织合适的语言。
他们就相拥于长街旁花坛边。
一个侧坐着,一个跪在积水里;一个在哭着道歉,一个在笑着说没事。
画面过于惹眼,多少有点言情剧的既视感。
所以当黑色宾利车从街边开过时,后座的江晏让助理停了车。
他降下了车窗,隔着薄薄雨幕,依稀分辨出了温暖的身影。
她坐在雨里,抱着一个男人,轻抚他的后背。
嘴里说着什么,隔着雨幕江晏听不清。
但他浓而有型的剑眉微不可察地蹙起,想起了白日里在江凡的事务所里遇上她的场景。
“雨这么大,也不怕生病。”男人低声喃喃了一句。
驾驶座的助理陈宪还以为自己幻听了,赶忙回头看向男人:“江董,您刚才说话了吗?”
江晏敛了神思,视线还落在窗外。
恰在此时,温暖和陆修明互相搀扶着站起了身。
男人转身面向长街那边,容貌清晰落入了宾利车内江晏的眼帘。
他稍一回忆,便想起了陆修明。
倒是没想到他和温暖认识。
而且看他们在雨夜里相拥,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也不知怎么,他随手捡了刚才过目了一遍的项目合同,问陈宪要了笔,刷刷签了字。
连合同带笔又扔给了陈宪,“把这个给外面那个男人。”
手忙脚乱接住合同和笔的陈宪:“……”
“董事长,您不是说这个项目不会交给江副董相熟的合作方做吗?”
“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
江晏微扬下颌,深眸幽幽凝着驾驶座,下一秒陈宪便麻溜下了车。
慌慌张张的,差点忘了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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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宪下车后,江晏把车窗升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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