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是剿匪的官员,贪污那五十万两税银,是极重要的人证。原以为陈淮汜追上马车,只是把他制住,没想到却被弄死了。
刑部安排的仵作验明正身,将苏秋身上搜刮了遍,萧回也在现场。按理说苏秋伏罪,税银跟从犯都被控制住,这件事在朝上就完事了。可萧回觉得没那么简单:“虽说财帛动人心,但苏秋为官才几年,就这么贪,真叫人怀疑他是不是脑子被人灌水了。”
陈淮汜坐在圈椅上,闭目养神。
旁边给他倒茶的是洪公公:“两位大人应该还未曾用过晚膳,要不用点红豆糕垫垫胃?”
有公公打岔,萧回还真有些饿了。
这一整天,就早起的时候吃了块路边的炊饼。那块炊饼就是再顶饱,熬到现在也没影了。萧回吃不惯甜腻的东西,他便朝洪公公礼貌拱手询问:“公公,这里既能吃东西,那能不能点菜?”
当这是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小饭馆么,还点菜……只是陈淮汜在一旁,洪公公只好陪着笑:“回大人,点菜却是不能。”
萧回点头。
“不过糕点,牛羊乳蛋羹,热粥却是管够的。”洪公公补充道,“这些东西气味小,既方便弄又方便吃。长公主幼时在此处读书,夜间奴婢们准备这几样就够了。”
原来长公主还在这里读过书。早听说长公主幼时就随先帝作息,精力充沛,今日所见,却知都是从前了。萧回有些怅然:“那就劳烦公公来碗白粥,放点盐巴就行。”饿过了头,有的吃,那就吃清淡些。
洪公公应声,退下去准备了。
萧回拿起桌上的杯盏,轻轻啜一口,清香满溢,叹道:“好茶。”
这屋靠墙的基本是书架,架上摆满了书,都是些关于治国的农用的兵法类相关的。若是无事,萧回自然会拿一本书,就着这屋里的灯与清茶,好好看。可在刑部做事后,萧回不记得自己多久正经看过书了,刑部的案卷那么多,他挤着时间看都看不完。
他转看向一旁的陈淮汜:“大人,那苏秋被我们押出无极殿,分明是在拖延。他不想出宫。门外等的是刑部的衙役,宫里的禁卫再不济,也比官府的衙役强。他既要逃走,为什么不出宫了再逃?胜算也更大些。下官猜,他的事破败,他情知自己是逃不掉的。”
这里说的逃不掉,不是说官府:“苏秋正好借长公主的车驾出宫出城,逃避候在宫外的人。”
一个凶悍到能斩杀匪首的人,他要避开谁,萧回很好奇。
那些与苏秋搬银的同伙,并非官兵,甚至也是草匪出身。
堂堂的武举人,次辅张培元同乡,张培元次次都提拔他。有族人亲友,不过而立之年,分明有大好的仕途。怎么会跟草匪混在一起?
只是想想,萧回就后怕。若不是陈淮汜给他安排了几个人,以刑部分拨给他的那两个衙役的身手,萧回早就被苏秋的人发现了。哪里还会有今天?
萧回自己不会武,却贪恋这几个人的身手:“下官其实想继续借用这几个人…半年可好?下官务必尽力揪出苏秋背后的人。”
“怎么揪?”陈淮汜终于抬起眼来。
他其实有点眉压眼,但眉骨高所以显得不那么阴郁。
萧回心里打鼓:“这个…下官尚未想出。慢慢来总会有线索。”
陈淮汜却笑了。
他这一笑,如秋雨初霁。倒是将萧回看得一愣,他看过陈淮汜笑,疏远的笑,有礼的笑,含威带势的笑…但从未见过他这般笑。
这样的笑,很是明朗。显然他的心情不错。
不过陈淮汜心情好,与现在的他来说,也是好事。毕竟是跟他讨人。
陈淮汜却敲了敲圈椅上的扶手,缓缓道:“那就找到线索后,再给你安排人。”
他…这是被拒绝了?难得碰上他心情好,居然没讨着好。
“那这事还要跟陛下说吗?”
苏秋已死,要拿的人已拿,税银有着落。至于其他证据不足,都是萧回的猜测。
张培元之前那么栽培苏秋,虽说怀疑次辅大人指派苏秋贪取税银有点……但次辅不是全无嫌疑。张培元偏偏又是陛下的老师,萧回不是很想与陛下说太多。陛下还小,朝中很多事务他都未必能理解,只能依靠张培元张大人。
萧回的考虑,陈淮汜了然:“谁汇报,谁做主。”
本也是萧回说。
陈淮汜跟萧回进宫,也不是为了见幼帝。
洪公公没有让两位大人久等,用红漆托盘端来两碟红豆糕并两碗白粥。
那红豆糕,萧回只是略看一眼,就拿了那白粥来喝。
陈淮汜就吃那热乎乎的红豆糕,配着温热的茶水。他吃得慢,食不言。
半碗粥下了肚子,屋里未免寂静,萧回就问洪公公:“公公是一直在此处当值吗?”
“有十来年了,”洪公公脸布皱纹,说话时,也是一脸褶子,“寒来暑往,每日如此。”
这个年纪的内侍,有些野心跟手段的,再不济也是个小总管。洪公公却安于此,每天伺候些茶水活。
萧回看着这满屋的书:“陛下也在这里看书?”
洪公公佝偻着腰背,摇头:“陛下在养心殿,或是宫学。以往无大臣时,只有长公主会来这里看书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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