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龟。” 纪羚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你和我说过的。”
隋灿浓愣了一下,他这才回想起来当初在咖啡厅的时候自己好像是提了一嘴,却没想到纪羚竟然还真的记住了。
“我明白。” 他听到纪羚说,“孩子们不会先想到课题的可行性的,但是我们也并不能直接否定掉他们的想法。”
这话确实是说到隋灿浓的心窝子里了。
可能是很少会遇到这么好的聆听者,不知道怎么的,隋灿浓说着说着,反倒自己也跟着真情实感地怅然起来。
“还有明天,我和罗伯特的两个班要合并在一起做一场实验。” 隋灿浓说,“结果罗伯特明天突然要去做体检,四十多号人就我一个人盯,他们班的孩子我还有几个叫不上名字的。”
“倒也不是说我怕麻烦还是怎么的,就是怕有的孩子我顾及不上。” 隋灿浓说。
他也开始对着眼前的橡树一顿狂砍,说:“我平时带一个班的实验就有点顾不过来,万一明天有的孩子把实验做得稀里糊涂的,那这么好的机会不就浪费了吗……”
纪羚安静了一会儿,问:“不可以推迟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再推迟的话就要挪到下周了。” 隋灿浓叹息着说,“他们一周之前就开始问我什么时候能做实验,小孩儿们眼巴巴地盼了好几天了,天天特别殷勤地来教室帮我浇花喂鱼。”
隋灿浓说完自己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拿自己举个简单的例子,来套出纪羚的心里话的,却没想到说着说着,自己还真的对他倒起了苦水。
“嗐,其实都是小事,倒也没什么。” 隋灿浓有点儿尴尬,“所以你呢,你——”
“隋老师。” 纪羚突然打断了他。
隋灿浓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应了一声。
他看到纪羚的游戏角色突然停止了砍树的动作,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其实,我明天上午第一节 没有课。” 纪羚说。
隋灿浓:“嗯嗯。”
纪羚:“…… 第二节 也没有课。”
隋灿浓:“嗯嗯。”
纪羚却并没有再说话,只是停顿了一下,也跟着很轻地嗯了一声。
隋灿浓突然反应过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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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有点本末倒置了。隋灿浓想。
看到站在生物教室门口的纪羚,隋灿浓感觉自己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他在想自己昨天究竟是如何走到的这一步,怎么纪羚的心里话是一句没套出来,反倒还把人家拉过来给自己当帮工了。
纪羚正在盯着窗台上的植物发呆。
他给人的感觉是恬静而沉默的,隋灿浓觉得纪羚就像是一盆缓慢生长的绿植,好像只能吸收掉光谱上一小段特定波长的光。
隋灿浓喊了一声:“纪老师。”
“早上好。” 他说,“太麻烦你了。”
纪羚转过身看着他,摇了摇头,说:“不会。”
实验课对于学生来说是游戏天堂,对于任课教师本人来说却可以算是人间炼狱。
隋灿浓组织着两个班的学生进了教室隔壁的实验室,又给他们分了组。实验室里吵吵嚷嚷,他回过头,看到纪羚低着头,正在整理身上的实验服。
他的发丝很柔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色的衣料抑或是室内灯光,隋灿浓感觉他后颈的皮肤看起来很白。
隋灿浓回过了神,停顿了一下,开始叫班里的学生安静下来。
实验很简单,就是通过用紫甘蓝做酸碱指示剂,观察变色现象的一个科普类小实验。
步骤虽然没有任何的难度,但是中间有一步需要用开水煮紫甘蓝,有火源有开水,所以隋灿浓也不敢掉以轻心。
隋灿浓给纪羚指了几个男生。
“这几位是重点观察对象,妥妥的噩梦级别。” 隋灿浓说,“活动范围比较广,很爱往那几个女生附近游走,具体存了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但是基本每次闯祸的都有他们几个,麻烦你帮忙多看着点儿吧。”
纪羚点头,说:“不麻烦。”
两人一人负责管着半边教室的学生,整体的效率倒也高了不少。
十分钟后,水煮过的紫甘蓝散发出了蔬菜特有的清甜香气,大部分小组的实验都已经步入了正轨。
隋灿浓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笑着对纪羚说:“你别说,这味道还挺好闻。”
纪羚望着隋灿浓的脸,很久都没有说话。
半晌隋灿浓看到他似乎是有些僵硬地别过了脸,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嗯,像是火锅的味道。”
很有趣的形容,隋灿浓听乐了,他说确实。
然而隋灿浓的预判永远不会出错。
五分钟后,三个男孩气势汹汹地拿着一把紫甘蓝的叶子,站到了隋灿浓的面前开始第一回 合的谈判:“隋老师,这片叶子已经坏掉了,而且上面有很大的一道裂痕。”
领头的金发男孩很愤懑地说:“而且凭什么丽莎她们那一组就可以分到很大的三片叶子,我们分到的都是又小又蔫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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