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从何说起?”
说书先生抚了把灰白的长胡子,神秘一笑。
“我那就读江南书院的外甥有一个远方表哥的叔叔的女儿的青梅竹马在宫里当公公,这消息是他传出来的,自然当真!”
“那这楚王到底是谁的血脉?太后久居京城,身边伺候的人不说万人,千人是有的,又怎的能瞒着先帝和野男人韩寿分香?”
说书先生挥起扇子,伸长脖子乐颠颠地和看官们说道:“你们莫不是忘了?太后爱听戏呀!”
“听戏又咋了?京城达官显贵谁不爱听小曲?遑论是太后娘娘!”
说书先生笑容里带出了点暧昧气息。
“那我问你们,天下唱戏的伶人都是些什么人?”
茶馆的众人齐声笑道:“都是爷们!”
说完一群人哈哈大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多时,京城乃至九郡十三府的老百姓们都知道了一个羞于说出口的秘密。
远在深宫得知定北将军收复鸠山即日班师回朝的太后气得当场掰断了指甲。
跪在一旁上禀朝中事务的几个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经踌躇,终于问出口。
“住口!”
太后重重拍响桌面,目眦欲裂道:“楚王是哀家和先帝的长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大臣们低着头不言语。
相较于皇室血统有待斟酌的楚王殿下,他们宁肯去扶持常年缠绵病榻的小皇帝。
反正都是傀儡。
大臣们离开后,太后语气中难掩憎恶,问大宫女有关楚王不是先帝血脉的传闻从何而起。
大宫女福了福礼,道:“京城茶馆,背后的东家正是风相。”
“果真是他在背后搞鬼!他儿子风鹰以下欺上,他这个当爹的在京城污蔑哀家的名声,不愧是父子!”
太后气得身体战栗几瞬,猛地将桌上的一应古董全摔了出去。
噼里啪啦声下,太后眸中凶光乍现。
“风景尧造谣哀家和楚王,无非是想给宫里那个病秧子造势,哼,他辱我儿皇室血脉,阻我儿登基称帝,那哀家就先让他尝尝丧子的痛楚!”
可惜太后命人写上即刻出京偷袭的信鸽并没有飞出京城,而是被人暗中射下送进了小皇帝居住的上阳宫。
上阳宫里,小皇帝看都没看信就将活蹦乱跳的信鸽扔进了火炉之中,一并烧光的还有太后的那封下药毒死风红缨的密信。
-
这边,得胜回朝的风红缨领着兵马才出鸠山地界。
小九见风红缨一瞬不瞬地盯着京城所在的方向看,便吁马上前。
“将军可是想家了?”
“你不想?”
风红缨微眯起眼,她可太想了!
小九红了眼眶:“我也想家,将军,咱们终于能回去了……”
鸠山原是大燕地界,可惜十年前被北蛮强行霸占了去。
大燕太后为了平息北蛮怒火,命当时驻守北疆的定北将军向北蛮赔礼道歉,并拱手割让另外三城,定北将军气而自刎在蟒河。
上代定北将军一死,北疆顷刻大乱,就在这时,一个年仅十五的小兵‘横冲直撞’了出来。
湍急的河岸边,小兵微闭起一只眼,拉满狼弓直指船上趾高气扬的北蛮首领。
锋利的长箭划破云霄,狠狠刺穿北蛮首领的喉管。
看到这一幕,军中士气顿而高涨,纷纷举刀拥护小兵为将。
小兵临危受命,整顿好军队连夜杀进了鸠山,在小兵的指挥下,士兵们和蛮奴激战了五天六夜,成功夺回鸠山。
这一战让边疆数万将士记住了一个人名。
——风鹰。
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
捷报传到京城后,小皇帝大喜,当场册封少年为新一任定北将军。
然而就在这时,垂帘听政的太后却厉声数落新定北将军不尊圣旨等等一系列罪责。
荒唐的是,太后党竟一致要求处死风鹰。
风鹰射杀北蛮首领有功,但无虎符号令兵马自立为将为大不敬,当斩以儆效尤。
护皇党则认为风鹰功大于过,不至于斩首。
就在两派吵得不可开交时,龙椅之上的小皇帝忽然开口。
众人这才知晓新起之秀风鹰竟是风相风景尧的独子。
太后党一下默了。
难怪护皇党这次站出来和他们争吵的人不是风景尧,原来风景尧在这等着他们呢!
朝堂谁人不知风景尧的‘狡猾’?
这个老狐狸!
顶着众多人的目光,风狐狸不急不缓的从百官之首的位置走到大殿中央。
悠悠然地说了两句话。
——“尔等嚷着要杀新定北将军,试问是想寒北疆数万将士的心呢,还是想助长蛮奴气焰,以为我大燕百姓好欺负?”
边说边拿目光横扫面色难堪的太后一党。
稍顿,风景尧握拳抵着自己的心口,泫然欲泣地说出第二句话。
“亦或是想让我这个老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后娘娘,您也是有儿子的人,你于心何忍?”
太后望着风华正茂的风景尧差点吐出一口血。
什么白发人,你现在回家再生五个十个都来得及!
论厚脸皮,当属风景尧。
风景尧一张口,护皇党乐了,纷纷学风景尧啜泣,有人会演戏,拉着风景尧大哭。
场面一度失控。
在护皇党的死皮赖脸之下,风鹰这个新定北将军保住了,但有个前提。
定北将军无诏不许回京。
圣旨是太后下的,目的是防止风红缨和护皇党里外联合。
除此之外,太后还多次派人前来监督风红缨,其中就有自己的亲儿子楚王。
在小九等副将们看来,时至今日,风红缨已有十年未回京城和风相团聚。
此刻遥望京城的风红缨心情颇好。
小九他们错了,上辈子她其实偷偷回过京城,不过换得是女装。
那天天气晴朗,她身着绣色衫裙倚靠在京城茶馆二楼的格窗往下张望春光。
底下说书先生正摇头晃脑说着奇人趣事,京腔味十足,听着熟悉的家乡话,她不由困酣。
惊木板突然一敲,抻着下巴的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活动了下发酸的手腕,眸光不经意扫向窗外。
外边人流熙熙攘攘,一辆华丽的轿撵正巧经过茶馆,帘子被春风吹起一角,露出轿中贵主的真容。
是个青年。
她只觑到男人的半边侧脸,很精致,长发松垮得用一支昂贵的玉簪竖起。
只那慵懒无力的姿势以及苍白的唇角不难看出男人病了,病得还不轻。
男人极为敏感,她的目光定到男人身上的那一瞬间,男人脑袋微扬和她四目相对。
下一秒,男人捂口猛咳起来。
轿边服侍的小厮吓得胆都破了,连忙招呼轿夫走快点。
匆匆一瞥而过。
后来她回家将此事和状元爹说了,书房里的状元爹沉吟了下,道:“阿缨,你晌午遇见的那位病公子八成是皇宫里的那位。”
“小皇帝?”
状元爹点点头。
“皇宫传来消息,圣宁帝今日出宫散心突发心悸,险些没了命。”
风红缨心头巨震。
若小皇帝驾崩,登基的只会是楚王,楚王一旦上位,她和状元爹还有活路吗?
想起上辈子那个病歪歪的小皇帝,她赶忙加快骑马进京的速度。
-
“爹,女儿我回来了。”
驰骋在官道上的风红缨笑得格外畅快。
是啊,她回来了!
上辈子的叛徒徐怀信,预谋和徐怀信盗取虎符的楚王都被她抓了。
太后安插在军营打算下毒毒杀风家军的奸细也早已被她斩杀。
北蛮被驯服,失地鸠山再次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