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原就昏暗,雨水顺着头发落入眼中,几乎什么都快看不清了。
他低喝一声,周身煞气暴起,足尖斜点地面,手中软剑一如灵蛇颤动,矢矫而去,直奔袁非夜胸口,全力一击,气势如虹!
白地黑线,杀意笼罩,袁非夜烈眸微眯,讥诮扬唇,似含着无限嘲讽,“好大的杀气啊...”
他不躲不避,一掀蓑衣,气贯弯刀,凌空一格,轻轻松松就架住了齐遇的必杀一剑...
“小鬼,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你若抛剑认戮,自行了断,还能死得舒服一些。”
寒铁相击,气劲勃发,尖锐响耳,拉出道道刺目火花。
齐遇自知遇到了生平头等劲敌,对他的嘲讽言辞置若罔闻,面上笑容退尽,眼神冰冷,嚣悍凌人。
他靴碾淤泥,宛如烟雨惊鸿一点墨跃入空中,运气于剑,回力于腕,顷刻间就又刷刷刷连出数招,招招勇悍,式式狠猛!
剑芒如织,寒光飒沓,招招都是拼了命的打法,手中软剑瞬间幻出千万道剑影,铺天盖地将袁非夜网罗其中!
袁非夜困于这盈盈腾腾的漫天剑气中,只冷笑一声,立即腾身相迎。
他内力惊人,刀法刚猛,一把薄刀劈砍削刺,卓然凌厉,威势十足,自四面八方同时向齐遇攻至,疾猛利落,锐不可当。
寒厉劈来,流风飞叶,落木萧萧,铺天盖地的雨,漫山遍野的刀,生与死的交际线,动荡惊恐,毁天灭地。
但齐遇青春少艾,初生之犊,全然不惧。
他身形后翻,借力疾退,如大鸟翩飞,剑随身走,快如闪电,于空中仰身闪避,风驰电挚间剑尖往前又递一寸。
刀剑争锋,雨中二人越战越快,两道身影交错飞旋,迅疾莫测。
寒光闪烁,兵刃铮然,刺耳之声尖利不绝,击出一簇簇火花,周遭草叶尽为寒气所断。
齐遇只求速战速决,提起全部真气,刷地又是数剑递出,人剑合一,快速无伦,将剑势一路推上!
黑色身影恍如苍穹飞鹰,草原荒狼,纵横八荒开合,尽扫万里无云!
他深知自己内力不济,真气尔尔,尽管剑法奇幻,全力以赴亦非袁非夜之敌,此刻绝不敢不全力施为,殊死拼争!
凌鸢先天不足,习不得武,也不懂招式,但见齐遇剑剑都是生死相搏,她大气也透不过来,一颗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
苍山之上亲者众多,其中大半对她有所求,有所俱,她早已习惯了接受众人带着敬畏又无奈的讨好。
可她这样蛮横骄纵,唯我独尊,无情寡恩到了极点,若非凌放独女,还会有人爱她护她吗?
更且别说眼下,她也实在是没什么好教齐遇拼上性命,为她自蹈死地,而去图谋的了吧...
昔日种种,浮光掠影,诸般念头纷沓而至,凌鸢鼻中酸楚,眼眶发热。
她不知道那一晚,月色迷蒙,花雨纷漫的飞霜湖畔,玉冠束发的少年含笑假寐,等着她一步步走近,是否也曾藏满喜悦。
她也已不记得当难掩眸间得色的自己被强行拥在怀中亲吻,又会给他怎样的对待,想来左不过也是气得两眼一黑,昏厥过去...
但她却分明看得清楚,相比那年朦胧的月光下,此刻雨中少年的背影是更显单薄了...
凌鸢一颗心突然酸涩至极,又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教齐遇徒然分神。
她是苍山的主人,料想没有什么她所不能满足他的事物,倘若二人还能活下去,若是还能活下去...
只可惜,袁非夜刀法强劲,气势恢弘,精妙万方,始终分毫不让,应付裕如...
无论人数还是功夫,他皆占上风,目下对敌也并未留一份余力,可畏可罕。
齐遇似乎终是力有不逮,难敌其锋,不过片刻间便已显出败势。
他仗剑急转,左支右绌,险象环生,渐渐只守不攻,勉强招架,再腾不出手还上一招半式...
袁非夜杀意正盛,岂容他有盘桓之机,他刀掌并用,招式大开大合,阴狠毒辣,诡谲凶狠,如层层潮水冲撞绵密剑网。
风云变幻只消须臾。
当两掌相撞,齐遇一口鲜血呕出,身形却借助袁非夜这一掌之力,如御风飞鹰,跃出丈外,落入积雨,就地滚了几圈。
袁非夜身在半空,刚要引刀直斩齐遇天灵,齐遇已向旁一滚,迅速起身,抹了一把脸上泥水,如孤鸿掠影,疾点而过。
“师姐!下来!”
话音未定,雨中竟轰然爆起一股金光浓烟,激锐破空,直入云霄!
竟是齐遇探手入怀掏出两枚银色弹药,向袁非夜一掷而去!
他眼睛里笑意隐然,似是讥嘲,又似戏谑,“贼子千方百计来触小爷霉头,小爷大人有大量,便还你一点儿甜头尝尝!”
滚滚烟尘顿时遮去了众人视野,一番猝变令围拢在侧的数人喧哗惊叫,场面在一刹那间变得混乱不堪...
齐遇瞅准了这时机,毫不犹豫,身形腾跃,迅速朝凌鸢疾扑窜去,将她一把抱起,拔足奔逃。
当飞烟漫散,金光平息,凭空远遁的俩人已无踪迹,仅剩大雨中一抹渺淡轻影。
“师姐,西边有座悬崖,峭壁险峻,咱们往那里去。”
石破天惊,劲风鼓荡,齐遇对此间地形似乎十分熟悉,负着凌鸢纵高跃低,专拣小路前行。
“......”跳崖这个死法...尸骨无存省了死后被人凌辱倒也不错...
峰峦如聚,人影翻飞,凌鸢紧紧搂住齐遇,将头抵在他肩上,只觉耳边风声急重,大雨兜头盖脸,打得她眼皮都睁不开。
齐遇轻功了得,飒沓如风,一路往西边奔行,不过数刻,足迹拐了个弯,便飒然跃至了崖边。
“师姐,”他看着凌鸢,嘴角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怕不怕?”
山崖高耸,十分陡峭,一望不见底的深谷云遮雾绕,加上瓢泼大雨,更增惊险。
崖边松树林风涛大作,劲急山风,扑面而来吹得俩人身子飘飘荡荡。
衣衫尽湿,发丝滴水,凌鸢说话都有些困难,但望着他眼底一点轻笑,她嘴角微挑,回以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本以为此生短暂交错,就此阴阳永隔,但托天之幸...
“好...师姐别怕,抱紧我!”齐遇微微一笑,衣摆风展,纵身一跃,“但凡师姐眼锋所指,便会有我为你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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