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萧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脖子,嘴角勉强牵起一点:“哦,好。”他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准备换上,陶立阳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道:“你今晚就在这儿睡,我出去另开一间。”
“不用了,不用了。”卫萧摇摇头,很快就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微微低着头往门边走,看起来有点可怜。
陶立阳伸手拦住他:“今天是我不好,以后再约吧。你的事情,我都记着的。”
编剧在娱乐圈的话语权并不大,但陶立阳多少是不一样。他这几年事业顺风顺水,最佳编剧的奖杯家里摆了好几个,国内国际的都有,他父亲陶成原本也是著名的编剧,人脉广,又是耀星的股东,他能给的承诺自然比那些稿费都会被拖的小编剧高到不知哪里去。
“我不是因为这个。”卫萧听他这样讲,急急忙忙打断,复又低下头去,“立阳哥,我真的......真的挺喜欢你的。”
“我知道。”陶立阳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我也没有其它意思,你有天赋,不应该被埋没。我有机会能帮你一把,自然也就顺水推舟了。还指望你然后大红大紫了,能记我这个情不是?”
这纯粹是瞎说。卫萧戏份少,陶立阳虽然是驻组编剧,也没盯过他两场戏,哪里又知道他有没有天赋。约着上床,也不过是前两天剧组聚餐的时候,一直表现得沉默腼腆的卫萧在他快要离开时主动上前搭话,神色足够让他知道这是同类,略显紧张的样子也还算顺眼。
可陶立阳说话一贯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衬得语调都带上一丝温柔,哪怕明知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没有在注视着你,也还是会叫人在某一个瞬间沉溺进去。
卫萧似乎还想解释什么,张了张嘴又没说出来,最后只点点头,声音还是很低:“谢谢立阳哥。”
“哪里的话。”陶立阳面上笑意更深一点,将他送到门边,他知道这个时候一个晚安吻或许可以让这个仓促的晚上结束得更体面一些,不过的确没有这个精神。就只捏一捏卫萧的后颈道:“早些休息,明天见。”
陶立阳的一点笑意只维持到目送卫萧的身影消失在酒店的尽头就消失了——他一贯是个妥帖的情人,这是基本的礼貌。也正因为如此,哪怕他床伴换得那么频繁,从来没有稳定的关系,提起他总还是温柔体贴,出手阔绰的多。再加上他还有一副俊朗的皮囊,放浪了这么些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名声。
陶立阳重新去洗了个澡,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把自己整个人都浸下去,一直到快要缺氧的时候才把头探出水面用力地吸了口气。他抓了条毛巾擦着头发,赤脚走到床边重重躺下去。未干的水渍很快将被子浸湿了一片。
他摸到自己的手机,按亮了屏幕找出和唐冉的通话记录已经是半个小时前。陶立阳想自己其实应该多问两句的,许云清离婚了,是真的吗?虽然知道以唐冉现在的位置不大可能会是假消息,但毕竟太突然了,许云清和李霜的感情,在他的认知里,貌似一直都还不错。
陶立阳有那么一会儿想再拨回去问问的,可他很快又想起了自己对唐冉说的话,那关我什么事?
的确不关他的事,许云清的事从来和他没有任何相干。
不是他让许云清结婚的,也不是他让许云清离婚的。他们关系再好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要求许云清什么,都是许云清要求他。
大学的时候,他们坐在回学校的车上。那时他刚和陶成去云南一个寨子里采风回来,寨子偏得很,电话都打不出来,两人小半个月都没有联系。
许云清喝了许多酒,头靠着他的肩。陶立阳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像是搂着半个宇宙。也是那个时候,许云清问他:“陶立阳,你喜欢我是不是,我知道你喜欢我......”
他有些傻气地笑了两声,前面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投来的诧异目光。陶立阳不知道他到底醉了没有,心里却是带着惶恐的幸福感,轻而郑重地嗯了一声。
然而这种幸福还没来得消化。许云清紧闭的眼睑下睫毛却忽然润湿了一点点,又贴在他耳边说:“你别喜欢我了行不行,我求你了。你和我,男人和男人,这是不对的。你去喜欢别人吧。你们这样,我就像个罪人一样,到底要我怎么办?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你们满意?”
许云清说完大概就真的睡了,再没出过声,陶立阳只觉得周身冰凉,上一秒还在云端,转眼就坠落阿鼻,肢体都僵硬了。
他们错过了宵禁,陶立阳一直把许云清背到学校旁的小旅馆,帮他换了鞋和衣服,盖上被子,都没有等到第二句话。只有许云清紧皱的眉头,在睡梦里也不曾舒展开。
陶立阳坐在床边看了他一宿,他不知道,“你们”是他和谁,但许云清这样说,神情和语调又那样痛苦,仿佛他的爱只会带去无尽的折磨,他就只能默默在心里答应了。终究他那么喜欢他,没有什么是不答应的,哪怕许云清说的是,不准再喜欢了,去喜欢别人吧。
彼时他的爱意甚至还没有真正说出口,许云清先看出来了,也就夭折了。一份会让对方觉得为难的感情,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那天过后,谁都没有提过这件事,后来许云清和李霜在一起了,陶立阳也试着开始去喜欢别人,但很快又发现那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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