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冬城打量死者,身高一米八二左右,年龄三十五至三十八岁,身材是结实的瘦型。身上的衣裤已经腐化,难以分辨颜色。
“阎队,鞋子取来了。” 王锐戴橡胶手套的手中,拿着一只透明密封袋,里面装了双干净的黑色皮鞋。
“鞋子擦拭过?” 阎冬城微微皱眉,接过密封袋。
“孙家儿子清理了鞋子上的泥土,把鞋子里外擦得干干净净,已经穿在脚上了。”
阎冬城眉峰忽而一耸。鳄鱼纹亮面皮鞋,鞋舌前侧有个醒目的金扣……
“白勇?” 他脱口而出。
“阎队,你认识他?”
“去年一桩失踪案,当事人去北海道旅行,在当地失踪了。”
“就是这个人?” 王锐惊讶地望着阎冬城。
“你告诉DNA鉴定组,将这具尸体的DNA与白勇的DNA作对比。”
去年春节阎冬城值班,大年初四晚上,社区派出所接到一位女士报案,说丈夫出国旅行失踪了。
派出所打电话上报市局,市局值班室将电话转给了刑侦支队。过年值班的阎冬城恰巧接到电话,当即请民警带当事人过来。
阎冬城清楚地记得,那位瘦弱的年轻妻子,穿件彩绣花边羊毛斗篷,厚底高跟皮靴咔哒、咔哒,响亮地踏着刑侦科的地板。
她的丈夫,身高应在一米八以上。阎冬城习惯地推断。
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妻子,净身高不超过一米五七,脚踩一双十厘米的高跟短靴。
外面飘着小雨夹雪,她的厚底鞋在浅色地砖上留下一串污泥印,阎冬城有些担心她脚底打滑,她本人却并未在意。
她应该是惯常穿厚底全高跟鞋,走路极力挺直身躯,让自己看起来高一些,以便与高个子的丈夫般配。
“您丈夫白勇,春节期间独自外出旅行?” 阎冬城倒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
“是的,” 孙依依局促地欠了欠身,手指梳理着前额的齐刘海,“我们儿子才四岁,不可能带去北海道那么冷的地方,对吧……”
“他为什么去北海道?”
“我先生,他是艺术家嘛,喜欢做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您先生的职业是?”
“歌手,主持人,也是演出经纪人。” 孙依依垂下眼帘,薄薄的单眼皮积着白腻的粉状物。
“您先生经常独自旅行?”
“没有。他有时带表演队出去演出,也不会去很远,基本都在省内。”
“恕我冒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原先在一家企业做财会,业余时间喜欢跳舞,参加了肚皮舞舞蹈队。同我先生,是演出时认识的。”
……
当时阎冬城问得很仔细,后来又去拜访过孙依依。
阎冬城看过一些白勇生前的照片和视频,其中近期的影像记录,白勇穿的都是同一双鞋,鳄鱼纹带金扣的黑皮鞋。
如果不是这双鞋,此时躺在山坳里的尸体,很难与照片上那个衣着光鲜,面带笑容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山间吹过带湿气的冷风,树梢哗哗作响。阎冬城拢了拢衣领。
王锐给法医科DNA鉴定组打完电话,快步走过来。
“阎队,你说的白勇失踪案,我想起来了!去年我们核实过白勇的出境记录,登机记录也有,人确实去了北海道。”
“对,他没有回来。” 阎冬城望着地上的尸体。
去年刑侦支队曾与北海道警方多次联系,证实白勇按预定时间入住了当地一家旅馆,第二天独自外出观光,再也没有返回旅馆。
当时北海道警方推断,白勇可能失足落入了冰湖。
失踪案过去了一年半,家属也认可了北海道意外死亡的推断,谁能料到,现在失踪者的尸体竟然出现在本市!
第二章
宁苑蹲在洼地的尸体前,一点点收集腐败的衣物碎片。
“小宁,”阎冬城问,“死者的衣裤口袋里有东西吗?”
“没有发现。裤子口袋保留得比较完整,我刚才仔细看过,里面很干净。”
“是死后换上的新衣服?”一旁王锐询问地看向阎冬城,“掩埋尸体的人既然不想留下物证,为什么不脱掉死者的衣裤和鞋子?”
“熟人,对死者有感情,或许心怀歉疚。”
“也许是意外死亡?”
“有可能。”
阎冬城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从不对案件轻易下结论。他习惯对案情保持开放的心态,以免过于主观,做出错误推断。
距离掩埋时间过去了一年多,去年秋冬两季下过几场暴雨,加上昨夜大雨造成山体滑坡,现场痕迹完全破坏了。
阎冬城绕到旁边,顺着一条灌木丛生,满是泥泞的小路往上走。
山坡上方大片人工平整的开阔地,一座别墅区依山而建。小区临山一面的矮围墙上,拉了两圈红外防盗线,似乎只是摆设,并没有开启。
从围墙外看进去,小区内杂草丛生,高矮错落的房子破旧不堪。
阎冬城继续沿着围墙外的小路往高处走,爬到半山腰才看见小区大门。生锈的铁门虚掩着,没有守门人,看来是一座无人居住的烂尾房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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