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照之很讨厌他这种淡定的态度,就好像云澄对这段感情的信心已经强大到不屑于任何人的想法了,尤其是……他想起在甘南的时候谢晚芳借着一杯庆功酒对自己说,希望他们能是一辈子的好同僚。
有些事他其实很早就已经明白,但到了这一步,他还是心痛如绞。以至于他都怀疑,是不是她依旧和以前那样只肯对他做点头之交更好些?她这样全然放下云淡风轻的姿态,虽给了他能做朋友的机会,但这样的机会光是握在手里就已经将苦涩浸入了四肢百骸。
顾照之想到这里就觉得口中发苦,当下便皱着眉道:“你也别高兴太早,就算你们成了亲,你也得有本事守着她一辈子才行,我会看着的。”
云澄微微笑了一笑,说道:“看在你我大是大非上立场一致,我劝你还是不要太执着。”
“这是我的事。”顾照之神色清淡地道,“我今天来就是想对你说这句话,你切勿以为往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说完了想说的,他起身便告了辞。
云澄看着他转身就走的那一意孤行的样子,淡淡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
顾照之来过幽竹里的事云澄并没有告诉谢晚芳,事实上大婚前的她也无暇关注到这些,因为这次婚仪要在宫里举行,所以对礼仪的要求比一般要高出许多,谢晚芳自打回京后甚至都没能好好和云澄单独待过一天。
婚服是内务府做的,礼仪也是宫里派人来教的,而且还是皇后娘娘特意派了个身边得用的嬷嬷来教的——谢晚芳更加欲哭无泪了,这让她连偷懒都不好意思啊喂!
她当初嫁进安国公府的时候虽然也学过礼仪,但那是在家里学的,总结来说学得也就那么回事吧,大处不出错,小处也不算多么周到,而且过了这么久,尤其是不管云澄也好还是在军中也罢,日常都是纵着她性子发展的,好多东西她不是忘了就是早就从习惯里丢了出去,以至于这回她不得不绷紧了弦。
相比之下,云澄就要轻松太多,谢晚芳看他好像除了让内务府的来量身做婚服之外就没有别的事了,每次见他都是在那里闲闲状拿着书看,她有点羡慕嫉妒恨。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大婚当天,整整一日的婚仪连同宴席下来把谢晚芳累得够呛,等到她回到幽竹里的时候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一进新房就自顾自坐到镜前开始拆起了满头发沉的钗环首饰。
云澄进来时正好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在对着镜子往头上东抓一下西扯一下的,彩雀在旁边被她搞得手忙脚乱,拆发髻都拆出了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
他弯唇笑笑,走过去对彩雀道:“你先出去吧,我来。”
谢晚芳一听见他的声音就立刻回过了头,然后张手便抱住他,身子一倾就靠了上去,口中似撒着娇般懒懒地道:“我快累死了。”
云澄任她抱着,低头一边轻手帮她继续拆着头发,一边含笑道:“我记得之前有人还说我不太行。”
谢晚芳闷笑一声,说道:“是了,你就笑我吧,此事是我高估了自己,但也是因为我没有你对宫中礼仪这般熟识于心,且又因我今日嫁的是你所以尤其紧张的缘故。你试试一根弦绷上一整天,还得保持着全程端庄拘谨的姿态,那可比军营操练还累呢!”
云澄帮她卸下了最后一支钗,松开发髻时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先坐好,我帮你通头按按穴位,等会再用热水泡个脚就不会那么累了。”
谢晚芳累归累,可脑子还清醒得很
,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想起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这时候还说什么通头泡脚啊!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我已经缓过来了,”她说,“我们还没喝交杯酒呢!”
谢晚芳说完,起身拉着云澄就走过去坐到了桌边,然后将已经准备好的两杯酒拿起来,一手往他那里塞了一只,一手自己捏在了指间。
喜烛灯火摇曳之中,她看着坐在面前的云澄,忽然又涌上了一阵恍惚。虽然今日在宫中已经看了一天,但此时此刻谢晚芳还是忍不住想感叹,他真的是太好看了……
云澄平日里的穿着大多都是清浅素雅的颜色,没想到他穿上这样的红衣反而另有一种深刻夺目的惊艳感,她今天在却扇后乍然看见他这身打扮,心里顿时就澎湃了,脑子里一幕幕像是看走马灯似地,从当初单纯的仰慕九清居士到墨缘阁两人初见,再到后来正式相识,经历过那么多,然后一步步,一点点走到今天。
这个光彩耀眼的男人,被她得到了。
谢晚芳行随心动地随手将空掉的酒杯一扔,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今日看我觉得好看么?”
云澄微微一笑,说道:“好看。”他伸手轻抚上她的脸庞,声音越发温柔,“你最好看。”
然后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傻兮兮地定定望着他,只有一颗仍在怦怦乱跳老实不下来的心在告诉她,她很想做些什么来缓解这近在咫尺的思慕之情。
“你还累么?”片刻后,是云澄先开了口。
谢晚芳立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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